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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丘章一的手机联系人里空空如也，接过的电话他还会随时删除，但他能记得每一通电话的号码，即使是只打来过一次的号码，他也能立刻记起来电人的身份和声音。

    左丘估摸着应该会来一个电话，很快，在送走计江淮的第二天，熟悉的号码便打来了，里面的声音在问：你就这么把计江淮送走了？

    左丘问：“见不到他，你很着急吗？”

    乌以沉想了一下，说：“我的狗跑了，我当然要找一下。”

    在监视计江淮的两个月里，乌以沉像变了一个人，他的作息变得规律，饮食也变得健康，不再有兴趣熬夜打游戏和吃煎炸食品了，还愿意去小区的健身房运动，他的身体有了肌rou，黑眼圈也淡了。在睡饱充足的时间后早早地起床，给自己泡一杯浓香的咖啡，然后点开色情直播网站，选中一个合眼缘的男主播，往里面一直打钱直到炮机将主播cao得惊慌失措。看着那些素不相识的男人一边高潮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谢打赏的话，乌以沉就感觉心情很好。

    左丘说：“之前小江许了三个愿望，你知道第三个是什么吗？他说他想交朋友。”

    乌以沉想起之前计江淮刚做完截肢手术时，因为麻药劲没过而出现意识混乱，神志不清的计江淮甚至还会对左丘笑，计江淮许了三个愿望，乌以沉记得前两个是钱和上学，最后一个他没有听清楚，他以为左丘不会当一回事。

    乌以沉问：“所以那个神父就是你给他找的朋友？”

    左丘笑了，说：“小江已经有很多朋友了，不光是神父，还是乐乐，他在回来之前不也交了很多朋友吗？”

    计江淮在卓业工业园里不单交了新朋友，还交了女朋友呢。

    乌以沉问：“那你是要在他面前把他的朋友一个个都肢解了吗？”

    左丘反问：“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残忍的人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左丘问他：“你以为我都是按着愿望的反面来的吗？我是真的想帮他实现愿望，但是直接帮他实现却不用他付出代价，未免有点太无聊了。”

    乌以沉想到了许愿的猴爪，他就知道左丘不会这么仁慈。

    左丘安抚他：“车侑英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好人。一直勒着项圈会让狗窒息的，让他休息一下，你也要休息一下。”

    乌以沉挂掉了电话。他倒不是担心计江淮会在教堂里发生意外，只是教堂里没有摄像头也不能监听，监视屏幕上少了一个熟悉的人，他感觉有点无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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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江淮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了，他在车侑英的床上醒来，床很大，车侑英睡在左边，他睡在右边，中间隔了一道很大的空隙。

    他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哭得很狼狈，其实那些可怕的记忆一直都存在于他脑海里，他随时可以想起，但阳光普照时的回忆远没有万籁俱寂时那么具有破坏力，现在再想也只会感叹那真是生不如死的黑暗时光。

    车侑英被计江淮起床的动静弄醒了，他睡眼朦胧，皱着眉头努力适应着窗外的光线。计江淮想起昨晚车侑英还想抱着自己睡，但睡到半夜时计江淮就迷迷糊糊滚到床的最右边去了。

    车侑英的声音带着倦意，他问：“你睡得好吗？”

    计江淮说：“还行。”其实计江淮的实际睡眠时间远远达不到还行，他的精神和rou体依旧疲惫，但一旦意识有苏醒的迹象，那杂乱无序的心事便一拥而上将平静的脑海搅得翻天覆地，让他无法继续安眠。

    车侑英撑起了上身，他说：“下次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你可以直接来找我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计江淮想问他：“昨晚你是怎么知道我没睡的？”

    车侑英解释道：“我睡不着，想着你早上睡了这么久肯定也睡不着，我就想来看看你的情况……”

    “然后刚好就看到我犯病是吧？”计江淮把房间找遍了也没找到摄像头，他想不明白车侑英怎么会这么刚好就听到了动静，而且进来前还没有任何预兆。

    车侑英急忙坐起来，他担忧地说：“因为小岳刚来的时候也会这样，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间哭起来，他的情况太严重了，我根本不敢让他一个人睡。你来了之后我也很担心你，所以昨天晚上我只是想看一下你有没有睡着……”

    车侑英的神情太真挚，计江淮不忍心继续怀疑，其实要是车侑英没有赶来安慰他，他也会慢慢苏醒的。在昨晚之前还有很多个晚上他也是这样突然陷进幻觉，煎熬地等待幻觉结束或者天亮之后，他抹了眼泪便又恢复如常了。

    计江淮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没有把再临性应激障碍当一回事，所以他现在越来越容易发病了。

    计江淮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车侑英是真的担心他，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善良的人？

    车侑英起床去做早饭了，计江淮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也起来了，但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拐杖，难道是昨晚落在哪里了？

    计江淮只好单脚跳着去客厅找，客厅里也没有，他有些急了，没有拐杖他根本无法走路，左腿一直在硬地板上跳动也有些酸痛了，他以为是在小睡房里，好不容易蹦跳过去了，却也没有见到。

    计江淮不敢问车侑英，一个消极的想法在计江淮脑海里滋生起，会不会是因为昨晚他突然跑出去让车侑英觉得很麻烦，所以车侑英把他的拐杖没收了呢？车侑英要让他老老实实关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忽然一股闷气涌上喉咙，以前受过的屈辱不受控地撕咬着计江淮的理智。所有人都是故意的！就是要欺负他！看他的笑话！他不听话就会被剥夺！稍微做错事就要被欺负！

    计江淮的呼吸不可控地剧烈起来，身体在发烫，手指在抖动，后脊骨产生连连颤栗酥麻，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啊，你的拐杖在厕所里，昨晚踩到泥里面了……”车侑英从厨房探出头来，却意外看见计江淮安静痛哭的样子，车侑英顿时急得手忙脚乱，他把手指上的鸡蛋液擦在自己衣服上，连忙赶过来扶着计江淮坐下，计江淮躲闪着车侑英的询问，车侑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侑英把拐杖脚上的泥洗干净了之后就还给了计江淮，计江淮牢牢把拐杖抱在怀里，他的眼泪停下了，刚才一瞬间的情绪爆发好像只是他的情感失调。

    车侑英拿起桌台上的平板，他滑出了几个网站，说：“你截肢也有两个月了吧，应该可以去做义肢了，我昨天找了几个靠谱的公司，你要不要去看看？”

    计江淮回避着车侑英的视线，他小声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做义肢很贵的吧。”

    车侑英却说：“没关系！左丘以前给了我一些钱，我们用他的钱来做义肢吧！这是他应该给你的！”

    听到这话，计江淮才敢看那些公司网站，网站上有很多义肢的成品照，粗略扫了几眼，看起来不是很贵的样子。

    车侑英滑开了地图，他指着一个点，说：“这是离我们最近的公司，其他的都是在另一个省。今天我们去这里看看吧。”

    就算是距离最近的义肢公司也有二十公里，他们需要先走去两公里外的公交站，转两次车之后再步行八百米。计江淮没法走那么远的路，于是车侑英从杂物房里拖出了一辆汽油摩托车，这辆汽油摩托车的造型很老了，上一位老神父就是骑着它去买菜和传教的。现在已经很少有汽油摩托车，车侑英只能去村里的杂货铺买来半箱汽油，摩托车一启动，后面的排气阀就喷出深灰色的刺鼻浓烟来，发动机响着“突突突”的声音，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半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