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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的购物袋,站在车水马龙的路口。她接到了一通电话,只喂了那麽一声,接下来她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头,手机和购物袋都变得好重,沉得要将她y拖入无尽深渊。

    赶去医院的路上,她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坚强、要相信他、他很好、他没事、晚上还要一起吃火锅,她就这样催眠了自己一路。直到看到手术室的灯,亮得那麽醒目刺眼。言亘毅白发斑斑的双亲坐在手术室外,双手合十口中低喃,张品衣想安慰他们,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言母牵起她的手,掌心粗茧的温热却让张品衣情绪溃堤,小声地问着:「当初是不是就该反对他当消防员‥」这是她一直刻意逃避的问题。像微微红肿的齿包,刻意忽视,最後它却发炎化脓。

    「他是我们的骄傲。」言母拍了拍张品衣的手,她笑着说,却带着泪。这句话背後的意义太多,极沉。但愿天可怜见。

    言亘毅所救孩童的父母,不断地跟言父言母鞠躬道谢着,说着当时现场有多危急,言亘毅有多麽勇敢多麽伟大,他们说,要不是他,自己的儿子就没了。

    张品衣看着眼前这幕,突然觉得很讽刺。她知道他的工作很无私伟大,但她多希望躺在里面的人不是他。一直没答应言亘易的求婚,是因为她怕。她怕有一天会接到医院的电话、她怕签他的病危通知、她怕他殉职、怕自己成为遗孀…

    她怕,再不能见他。

    明明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躺在病床上的言亘毅却还有心情笑着开玩笑,他看着张品衣哭成猪头的脸,戏谑地说:「哭成这样?我命很大的!」他就是这样,感伤场面他不擅长,越是严重的事越会笑着说。

    「王八蛋!都吓Si了!」张品衣伸手就往他身上打下去,言亘毅因为扯到伤口苦笑着求饶:「好啦,对不起啦。」

    「不过我到底是怎麽到医院的?」他回想起他最後听到的话,是队长说:有点不对劲,撤。然後他才移动脚步就被坍塌的柜子砸个正着,接下来他就完全没有记忆了。

    「你队长把你背出来的啦!」张品衣凶巴巴地吼着:「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言亘毅双眼微眯看着她,若无其事的口吻随口说:「如果我有一个可Ai的老婆在家等我的话,我Si也会爬出来的。」然後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牵起张品衣的手说:「嫁给我吧。」

    「好啊。」她说。清淡得彷佛她只是答应了等下去巷口吃碗面的邀约。

    以前不答应,是因为只要还不是言太太,她就可以骗自己反正只是nV友,出了事就当分手。但她骗不了自己,她太Ai他。现在答应,是因为她知道再不能置身事外,横竖都是担心,不如名正言顺成了言太太,让他知道有个人在盼他回家。即使出事了也是遗孀,她有身分也有资格替他骄傲。

    她从少nV成了妻子。他们偶尔上上馆子、天晴就上山去看星星。他会让她挽着手,在超市里斗嘴,一手提菜一手牵着她,慢慢散步回家。日子恬淡而宁静,看起来是这样的,如果不看新闻的话。那会将她的心悬吊在空中,钢索悬崖,而她孤身而走。

    几年後,言亘毅当上了队长。

    他所带领的每一场救灾,只要有人员伤亡,他总是会在最後领着弟兄们,在漫天灰蒙尘埃和充满绝望哭声的现场一字排开,恭敬地将手斜放x前,静静低下头默哀。

    纪念那些他们救不回的、鲜活生命;哀吊那些,逝去的挽不回的…

    这工作神圣又殊荣,他们总是在和时间赛跑、和Si神搏命。赢了,就可以赢回珍贵的生命,输了,就是一个家庭的破碎。赌注很大,却不得不赌。

    那天夕烧苍穹,很美,如果没有那灰浓的烟幕的话。言亘毅坐在消防车里,警笛声很大、很刺耳,像是Si神的咆哮又像是生命的呐喊。随着消防车越靠近现场,言亘毅的心情就越是不安。在消防车终於到达那充斥炙热高温的现场时,言亘毅的心却是凉透了。

    他看着现场愣了三秒钟,紧握着拳来掩饰不由颤抖的手。

    仅仅三秒,他就让自己回到最佳状态,他很快的安排好人员也计画好动线,速度快到让他的队员忍不住要赞叹自己队长的果决和对现场的了若指掌。

    「别人的出口,就是我们的入口,家人就是我们的出口,全员平安!」这是言亘毅当上队长後,他们这队出任务时,彼此的口号。为自己打气、也为对方打气,这份工作很危险,他们在拯救别人的家庭时,自己的家人却在担心受怕。他们必须要找一个信念、一个指标,才能在迷雾茫茫中,不迷失方向。

    那天言亘毅像是在燃烧生命般,拚尽全力来回火场,救了很多人、挽救了很多可能破碎的家庭。当他再一次从现场出来时,火势已经严重到必须采取防守型救火了。

    言亘毅为自己换了新的氧气瓶,正准备再次返回火场,这时他的队员拦住了他,坚决地说:「队长,不能进去,里面可能会塌。」

    「我还没找到我太太。」这句话,让他的队员愣住了。这栋大厦是队长家?他不能想像、甚至不敢想像。

    在脑子里炸开的画面,是进入火场时,队长果决的指挥、毫无犹豫的带领。他会这麽自信,竟是因为这是他家…。

    职责所在,他的队长坚守冈位,没有慌了阵脚。而现在他听到自己的队长说:「她还在里面。」言亘毅握住那队员的手,漆黑面罩下那执着坚定的眼神叫人生畏,他说:「她怀孕了。」

    苍穹已不火红,水线和浓雾灰蒙地没有尽头,像在雾雨中,头灯也照不到妻在的彼方。已经分不清头盔下的是汗还是泪水,高温和来回进出火场消耗的T力,让他好累、快要撑不下去。但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还在等着他,这成为他迈开步伐唯一的信念。

    浓烟让言亘毅几乎看不清方向,地上、墙上的杂物争先恐後地跳入无情烈火里,焰火燃烧的声音像是忏魂曲在耳边声声低唱。而妻子的名,喊在唇里却摄在心头上。他想起刚认识妻时,她的笑脸、她生气时的嘟嘴、她穿白纱时的模样、他们第一次听见孩子心跳声时的悸动。焰火燃烧的声音像是催眠曲在耳边声声低唱,焦黑杂物倾倒,鲜血让言亘毅又再次看清了方向。

    「品衣…」上天垂怜,言亘毅终於找到他的妻子,他立刻脱下氧气罩套在她脸上,搂着她,柔声安慰着:「我在这,别怕。」

    张品衣虚弱地靠在言亘毅怀里,神情有些涣散,m0着大大的肚皮,嘴里直叨念着:「好痛…宝宝、宝宝…」

    「没事的,别担心,有我在。」这是张品衣最後听到的声音。

    病房内的电视正cHa播着一则新闻。

    「台中市一栋大厦今天下午发生严重火警,言姓消防员为保全怀孕的妻子,将自己的消防衣和面罩穿在妻子身上,自己却因逃生不及,送医後宣告不治。所幸,言姓消防员的妻子经手术剖腹产後,母子均安。」

    似墨的漆黑将玻璃照得跟块镜子似的,上面却照出一张哭得歪七扭八的脸。

    眼前的这个nV人,本该是很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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