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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海游水上岸的家族 (第2/11页)

送红包。她的丈夫常来谢水木家做临时工,也常受他们照顾,特别是谢水木的妻子陈绸菩萨心肠,总请人送来一些白米,特别是战争末期物资控管的时代,因为陈绸机灵与手段活络,常常运鱼货去室内黑市交换白米,好几次差点被日本宪兵抓到,但最後都是有惊无险,她总穿着一身宽松的大襟衫,里头绑着一袋袋白米,一路坐竹筏回到三鲲鯓。而这几年陈绸则是每次到新町鱼栽寮收帐时,特别去找开药房的堂哥,将药袋补充足了,拿回来挂在客厅,附近谁孩子闹胀气,或哪家头痛不舒服,全靠这一袋Ga0定,毕竟鲲鯓交通不便,备用良药更胜过勤快往诊的医生。

    他们这一带从二鲲鯓到五鲲鯓的人都知道,谢水木与蔡丁赞耳鼻喉科与韩石泉内科熟络,家里的人若是患了重病,连医院都拒收,非得他亲笔签下保证书,去找这两位医生一定行得通,有时医药费真还不出来,还是他结帐了事。那年阿好婶的大儿子得了猪头皮腮腺炎,连日40度高烧,他们夫妇俩忙乱成一团,最後还是靠谢水木快速找来竹筏,亲自护送大儿子到蔡丁赞医师的诊所,住院两周才康复。也因为这个因素,阿好伯就常来当临时工,希望能分期清偿债务,但谢水木好像忘了这回事,依然按工计酬。阿好婶知道,以谢水木的财力,他是不会在乎这一点钱的,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一直感念在心。

    「听说是嫁去作长男的媳妇,对方是寡母,需要一点派头。」阿好婶问道。

    「是啦!我第一次嫁nV儿,阿绸这几天都住在新町鱼栽寮的房子里,之前已去关帝港附近的择日馆看日子,也去民权路打金子了,之後采办的事项都需要钱,就等这批鱼收成了。」

    「难怪俗语讲:台南嫁一个nV儿财产去一半,嫁两个nV儿财产去了了台语:全没了的意思,幸好我们贫穷人家生的都是儿子,不然就只能作罗汉脚啦!」

    谢水木和阿好婶聊了一会儿,忽然瞥见天边火烧云,就像凤凰往北飞去的样貌,他心里一惊,想起俗语说「台风天,火烧云」,再加上现在正值新月会有大cHa0,他急得与阿好婶谢过後,也顾不得手里的红蛋与油饭,直奔内、外海间的水闸门,急忙脱下衣K後跳下去,锁紧後又再三确认,心中不祥之感却像水压,紧缩在他的x口。

    「广播电台不是说艾l台风往日本去了吗?怎麽会这样呢?莫非是强大的西南气流?!」

    上岸後他全身虚脱地瘫坐在塭岸喃喃自语,直愣愣地看着红蛋,拿在Sh濡的手心上,晕开了一片赤红,他七手八脚地胡乱剥了一颗来吃,也将油饭囫囵吞下肚。

    事实上,相较台风带来的几级强风,对作塭人来说更恐怖的是西南气流来带的超强豪雨,因为自山上冲刷而下的水,破坏力有如千军万马,彼时曾文水库尚未兴建,八七水灾前几周水利局刚好正着手进行规划,采用土石坝设计,并选定柳藤潭为坝址,甚至八年後才动工,台南完全缺乏水库防汛的保护。

    谢水木小时候听曾祖父谢缠回忆五鲲鯓的耆老提过,清道光3年1823有一次台风夹带豪雨,大洪水夹带崩山裂石的大量土石流,一路直冲而下,将台江内海淤塞成为陆地,安平港与鹿耳门港也成为平地,也因此让原本悬浮外海的七个鲲鯓浮洲,更有接近内陆的错觉。甚至当时曾门溪还因此向北改道流入外海,出海处变成七GU乡。

    他记得曾祖父当时感慨地告诉他:「阿木仔,我们作塭仔人靠水养殖虱目鱼,但水也随时能将一切夺走;海水撑起了我们这片鲲鯓浮洲,但下一秒也能将立足之地给沉下去;当初祖先选择远离陆地族群抢夺、杀戮的一切,定居这片外海,但是沧海桑田,最终也会将我们推回众人竞争的陆地。你千万要记住,没有什麽可以永远拥有的,谢家的这连片鱼塭也会不见或易主的,但宅心仁厚才是不会变故的,这才是你要守住的家业。」

    曾祖父四十多年前的叮嘱言犹在耳,意外地安实了他此刻面对大自然考验的忐忑,人总得在注定的巨大失落之前,才真正明了什麽是本自俱足,且突破生Si的界线。

    谢水木再度起身,已是暗黑一片,天开始微微下起了雨,他赶紧从一旁草寮拿出预备好的火把点燃,披上蓑衣再三检查塭岸,然後拖出茅草,盖在b较松软的地方,上方压着砂袋,没想到雨突然滂沱地下来起来,连火把都熄灭了,所幸他对鱼塭的地势了若指掌,才能在打雨中m0黑回到家里,才关上房门,就听到轰隆作响的雨声,让他更是心慌。

    他转开收音机听渔业电台,知道有热带低气压经过,但还不至於有台风,但天有不测风云,一切也说不准。

    他斜签似地歪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想起从小到大的无数天灾,依然胆战心惊,记得祖父说过:「作塭仔人,就是向大海借地来养鱼,即使地契写上自己的名字,还是得清楚海随时会将地收回,一整年作得如何辛劳,投资多少成本,即使血本无归,都只能算是缴地租而已,随时都得得有重新来过的打算。」

    虽然他谨记祖父的教训,但这次却无法不忐忑,除了需要钱为即将出嫁的大nV儿办嫁妆之外,这几年他都安排八名孩子陆续到市内住在鱼栽寮旁的房子念书,特别是四名男孩,非得他们继续念书,即使只是念南英高职也好,他不希望孩子们继承衣钵作鱼塭,看天吃饭的行业实在是没有保障,而且风吹雨淋又长期浸泡在鱼塭里,又落得一身病。

    谢水木只是想鱼塭养殖就终止在他这一代,作多少年算多少年,之後作不动了就将鱼塭租出去让人作,既有租金可拿,也没守住了家业,这算是一种折衷。

    深夜,大雨雹持续砸落,他心想幸好孩子们都在市内,妻子原本预定今天从鱼栽寮回家,准备牵鱼的事宜,他心想这雨势可能得延期了。没想到,快清晨时雨已经淹到半身人高,水还陆续成排灌进来,将门都冲破了,原先想走到门外查看,却只看见汪洋一片,鱼塭与塭岸早已没入大水中,再远一点的内海与外海也连成了一气,崩岸後水门早不见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爬高,由主屋侧边的窄木梯爬上阁楼,他才一到顶,一波大水凶猛地涌了进来,还有许多虱目鱼慌张地在客厅里打转,习惯浅坪养殖的拥挤,瞬间的自由反而让它们失去方向感。

    谢水木心一冷,他最不愿意设想的状况发生了,听着渔业电台持续报导,听说昨晚8/7夜里雨量在布袋每小时破100毫厘,中南部全淹没在洪水里了,而且水还在持续狂扫,预计至少积水一公尺。他蹲坐在木梯上,看见一只虱目鱼游上了供桌,幸好昨晚他已将祖先牌位先请到阁楼上,不然这一幕岂不是让祖先都要落泪?!

    崩岸後,明明十天後要收成的虱目鱼,就被老天收了回去,或成了公共财,一整年辛劳与资金全血本无归,若想赶在年底复养,重新整坪与建堤,又是一笔可观的费用。

    「今日是新历八月八号,并没带来大发财的幸运,却是这样的惨剧…」

    他连眼泪都没了,却只是心底发慌,一想到秋月那寡居的婆婆,听说是极能g的市内nVX,先生早Si还能自己一手养大孩子且撑起家业,必定是狠角sE,他原先计画让秋月带过去庞大嫁妆,好奠定在夫家的地位,这下全泡汤了。他常常地叹了一口气,满心的不甘愿,即使想起祖父的叮嘱,深知作塭人也是看天吃饭,随时都得有重新来过的斗志,但这时机实在不对,他心疼的是nV儿嫁过去的日子。

    他从小跟着作塭仔,无论是夏日「反水」虱目鱼翻肚,或是寒流冻Si鱼只,这些他都经历过,就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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