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霄路上 (第2/2页)

冷白的脸上微微泛出红晕，说道：“没事，你等急了罢？”下得马来，两人携手入帐。

    高应麟发觉荣世祯手心里都是汗，便向他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原要留我过夜，我知道你会担心，还是辞谢回来了。”

    平南王的亲随玩笑道：“幸好昭王回来了，小王爷急得都要杀入卧龙镇抢人了。”

    荣世祯笑道：“别胡说。”

    高应麟说道：“你可放心了，皇上确实是为了收服火狮子而来。”

    荣世祯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说？”

    高应麟说道：“我进卧龙镇一看，到处乌泱泱的都是京师人马。原来皇上把半个朝廷的文武重臣都带过来了，还有好几位内阁大学士伴驾随行。皇上若是设局下套，绝不会如此兴师动众，费劲巴力带上这许多累赘。”

    荣世祯眉开眼笑，在高应麟胳膊上轻轻一掐，说道：“好啊，堂堂顾命大人，竟说内阁的老先生们都是累赘？看我来日不参你一本呢。”

    高应麟淡淡一笑，随即正色道：“皇上在卧龙镇衙门召见于我，问了我西北战事的种种经过，还有椿河十六城的情形。我问皇上为什么亲自来，皇上说：‘朝廷失却中原数年，朕的祖父、父亲都未能等到山河团圆的那一天，思之深以为憾。如今火狮子归顺朝廷，朕自当躬亲办理。摄政王原要同行，朕并未答允。’我瞧皇上雄心勃勃，一心一意要亲自收服作祟多年的大盛军，好做那四方来归的千古一帝。”

    荣世祯又担心起来，说道：“火狮子可没那么好打发。”

    高应麟说道：“我把火狮子的所需所求回给了皇上，皇上也说了：‘以火狮子的身份，只要他忠心朝廷，就封他做靖武王也无妨，甚至把椿河十六城给他驻军也不算什么。至于关中日后如何统属，朕心中已拟定了方略，明日当面相商即可。’我听皇上的意思，绝不会把整个关中交给火狮子。但皇上似乎已想出别的办法来安抚火狮子。”

    荣世祯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小皇帝还卖什么关子？万一火狮子不买账，当着半个朝廷的面儿，小皇帝怎么下得来台？”

    高应麟眼望烛火，说道：“皇上也有大人的样子了。”

    时辰不早了，两人分别安歇。翌日清晨万里无云，天气极佳，荣、高二人蟒袍加身，率领着数百人的仪仗队伍，早早到得卧龙台下肃穆等待。那高台修筑得庄严恢弘，四面用金漆点画着九龙祥云、群仙环伺的图案。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远远飘来悠扬丝竹乐曲，卧龙镇城门打开，大队人马缓缓而出，高家龙旗在日光下反射耀目金光。车辚辚，马萧萧。日照彩盘高百尺，金画黄龙五色幡。

    许久许久，那黄金河流般的漫长队伍才到了卧龙台下。

    只见小皇帝高兆珣坐着十六人抬的祥瑞蟠龙大轿，众文武百官冠带随后。

    响过静鞭，四下里落针可闻，一丝风儿都无，众人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云霄，有穿云裂石之响。

    高兆珣咳嗽了几声，说道：“诸位卿家随朕登台去。”当下换了小轿，由轿夫抬上丹墀，百官跟随在后。

    高台上早已铺设了皇帝宝座及百官座次，高兆珣下了轿子，由一名老太监搀扶着走上宝座坐下，文武百官依次入座。

    只有昭王高应麟、平南王荣世祯及其亲随立在中间。众人再次下拜行礼，高应麟说道：“参见陛下。”荣世祯说道：“臣云南荣世祯叩见陛下！”

    高兆珣说道：“免礼平身。”

    众人站起身来，荣世祯凝目瞧去，不由得心中惊叹：高兆珣虽是坐在椅中，但瞧他肩宽身形，过去一年赫然长高了不少，眉眼顾盼间锋芒初露，颇为锐利，只是他面有菜色，两颊也微微凹了进去，想是斋戒茹素所致。

    高兆珣也自打量着荣世祯，似笑非笑道：“平南王，你好啊。昭王在云南休养了些日子，精神确实是好得多了，太皇太后没有看错你。”

    荣世祯忙又跪下道：“臣不敢居功。去年臣自京城不辞而别，还望皇上恕罪！”

    高兆珣说道：“嗯，去年这个时候，朕的身子很不好，朝廷上又翻出太皇太后的旧账兴风作浪，可巧薛珍错手弄死了珉亲王——”

    薛珍低头站在高应麟身旁，不禁汗流浃背，砰得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臣罪该万死！”

    在场文武百官，几乎都参与过去岁“雪火祸国案”，闻言神色各异。

    高兆珣说道：“罢了。过去的事儿就算过去了，朕无意揪着旧账不放。”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高兆珣轻轻拍打着扶手，拇指上一枚光润洁白的玉扳指，不断发出叩叩脆响，接着说道：“那时人心好似风中乱草。四叔，你和平南王惊惧辟祸，以求自保，朕都理会得。只是不该因太皇太后一面之词，你就一路逃到云南去，倒似朕连亲叔叔都容不下。”

    荣世祯偷瞧了一眼高应麟，高应麟面色平静，说道：“臣知错了。”想是昨晚他已经受过了皇帝申饬。

    高兆珣说道：“太皇太后是朕的祖母，朕与你一样爱戴她老人家，但太皇太后毕竟是女流之辈，又上了岁数。今日咱们把话说开了也好，你是朕的顾命大臣，以后可不能擅离职守了。”

    高应麟垂眸应道：“是。”

    高兆珣又转向荣世祯，说道：“平南王，你也是一样。其实你对我四叔效忠，不就是对朕效忠么？朕早就不怪你了，你不必紧张。去年你离开京城之时，咱们君臣之间略有龃龉，那也是因为朕十分看重平南王府，对你的期望实在太高——换做别人，哪怕求着朕骂，朕还懒得多说一句呢！”

    荣世祯说道：“是……是。”

    高兆珣说道：“你那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逃出京城，还把摄政王拉出皇宫、送你出城……朕思来想去，是不是因为摄政王有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他每日事情极忙，难免有不到之处，你也要体谅他啊。朕今日就做这个和事佬，从今以后你们一南一北，继续做朕的左膀右臂。”

    荣世祯说道：“皇上既说到了摄政王，昭王和臣想要参奏——”

    高兆珣忽然截断他的话头，抬手指着远方，兴冲冲道：“你们瞧！那是不是火狮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