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折柳故园 (第2/2页)

会儿又站起来，说道：“今天叫你们来，原是要你们献言献策，争执半天却也没个数儿，吵得我……吵得我头都疼了。”

    荣世祯闻言，向元枫漪脸上看了一眼，见他剑眉紧蹙，脸色发白，似乎真是头疼不适，不由得暗暗吃惊，又隐隐担心：“火狮子这是怎么了？别是急出病来了。”

    元枫漪站立不住，又坐回椅中，说道：“你们都去了罢，我与平南王再议一议。”大盛军诸将依言退出。

    荣世祯与众云南将领又议论了一会儿围城攻防，余光瞥见元枫漪不住揉摁太阳xue，荣世祯便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也去罢。”待得云南诸将离去，荣世祯向元枫漪问道：“你怎么了？”

    元枫漪放下手道：“没怎么。为何不议事了？”

    荣世祯盯着元枫漪问道：“还议什么？你脸色好差。你实对我说，是不是又上火了？”

    元枫漪闭了闭眼睛，将脸转到旁边，说道：“我就是有些头疼，都是叫他们给我气的。”

    荣世祯伸手背试了下元枫漪的额头，颇为烫手，吃惊道：“你还说没事呢？这回真成火狮子了。”

    元枫漪感到他手背冰冰凉凉的，贴在头上十分舒爽，方觉自己体热异常，不由得瘫在椅中，气馁道：“我打小儿就从不生病，怎么偏偏这节骨眼上发热？”

    荣世祯说道：“不是什么大病，你闷头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元枫漪点点头，翘起脚来就要往后面走。荣世祯伸手抓住他后衣领，说道：“你回你自己大帐睡去，往别人屋里乱钻什么？”

    元枫漪一个趔趄转过身来，捂着额头又笑又悔，说道：“我真是病糊涂了。”

    荣世祯看着他走出帐外，又不放心，喊道：“你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用你呢。”

    元枫漪向后招了招手，说道：“知道了。我可不敢倒下，撇下你一个可怎么办？”

    荣世祯跟出帐外，只见天气灰蒙蒙的，庆州城如金汤堡垒般矗立在远方，荣元联军的营地密密麻麻罗列城外，寒风吹来，天地间一派肃杀之气。

    元枫漪自回去休息。荣世祯便骑马巡视了一遍平南王军营地。

    底下士兵还不知今日主将帐中大闹了一场，因明天就是小年，军中厨役起锅煮腊rou并八宝饭，众士兵列队等候，人人脸上挂着难得的笑颜。

    荣世祯巡视过来，众士兵纷纷跪下行礼。荣世祯问候过众士兵，又到各处岗哨看了一遍，便即回帐用饭。

    为了节俭用度，他自己的饮食已减到与部下相同，又兼心事重重，每顿不过草草果腹而已。

    用过饭，天色已晚，荣世祯挂心元枫漪不下，亲自到大盛军营地看望。大盛军部将把他引到元枫漪帐中内室，地下烧着几个火盆，床帐左右交叉垂了下来，元枫漪似是躺在床上。

    荣世祯轻轻走到他床边，掀帘望进去，只见元枫漪满头是汗，双目炯炯有神望了过来。

    荣世祯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好笑道：“我还当你睡了呢，倒唬我一跳。你躺在床上就闭目养神，干瞪着个眼睛作甚？跟谁较劲来？”

    元枫漪笑了笑，说道：“大夫叫我躺着休息，我睡不着，可不就干熬着吗？”

    他裹着皮裘，躺在厚厚的被窝里，挣扎着起身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事了？我将兵符交给了亲信部下。若有急情，你可找他们商议。”

    荣世祯伸手拖了拖他的被角，说道：“我来看你病得重不重。”

    元枫漪靠着床头坐好，笑道：“我没事，你放心去罢。”

    荣世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话虽如此，却未起身离去。

    元枫漪凝视着他的脸色，问道：“你的膝盖好了没有？”

    荣世祯说道：“已好全了。”

    元枫漪说道：“给我瞧瞧。”

    荣世祯脱下靴子，提脚踩在床沿。元枫漪将他裤脚撩起来，细细看他膝盖，只见圆圆的膝盖骨上，爬着一道歪歪扭扭的疤痕，约有簪子粗细。

    元枫漪两手握住他的足踝，低头凑近了看那疤痕，因叹气道：“这疤只怕这辈子都消不掉了，都怪我。”

    荣世祯感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膝头，似乎暖烘烘化成了水珠，说道：“我现在骑马、走路都很灵便，也不算什么。”

    元枫漪凝视着他的肌肤，忽然闭目吻了一下那疤痕，又伸出舌尖轻轻舔舐。

    荣世祯又是痒又是热，低声道：“你做什么？”

    元枫漪握着他的脚踝不放，抬头爽朗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着很是眼热，叫人很想舔一下。”

    荣世祯将腿收回，扎好裤脚穿上靴子，想想又忍不住好笑，说道：“怪人。”

    元枫漪将床头灯烛拉近了些，望着荣世祯脸上的微笑，说道：“好久没见你笑了。你一笑起来，才觉得你年纪还小呢。”

    荣世祯说道：“你又没比我大几岁，倒装起老成了。”

    元枫漪见灯下他的五官柔和俊秀，显得格外亲昵，不由得心中一动，正欲开言，忽然远处轰隆隆几声巨响，似是庆州城中有异动。

    两人双双变色，元枫漪说道：“是敌人出城了吗？”荣世祯如离弦之箭般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帐外。元枫漪也披着皮裘急急跟出。

    一出来却吃了一惊，只见夜空中火树银花与星月交辉，庆州城头军士正在接连燃放烟花，各式新奇烟火腾空冲天，在半空中燃放出七彩颜色，又四面八方喷涌而下，照得半边天如白昼也似，吵得城外荣元联军也都醒了。

    荣元联军营地各处亮起了火把，军士们纷纷走到帐外，仰头观看天上的烟花。荣、元各派骑兵出去侦查，以防敌人故意惑目使诈。骑兵不久探查回来，说是庆州城门紧闭，并无异动。荣、元这才明白，庆州城是有意卖弄，显得他们兵临城下也毫不慌乱，犹有闲情逸致放烟火，过小年。

    这一刻城里城外不论敌我，人人都望着天上烟花胜景，耳中吵得隆隆作响，心里油然想到从前太平岁月，自己与家人团聚过年，何等其乐融融？而今寒夜两军对阵，谁也不知还有没有性命回去……正是：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大盛军大帐门口，元枫漪静立在寒夜中，望着庆州城头流光璀璨，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转头看向了荣世祯。

    却见那无穷光彩照射在荣世祯脸上，给他的眉目笼上了一层阴影，那对明净双眸掠过一片片华丽光芒，荣世祯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说不出的孤单……

    元枫漪忍不住握住荣世祯的手，荣世祯转眸看向元枫漪，元枫漪就低头吻住了荣世祯的嘴……

    荣世祯起初并未把他推开，元枫漪又凑近了一步，荣世祯想起两人还在帐外，这才扭头躲开，小声道：“你别把病气过给我。”

    元枫漪笑道：“我要是有过人的本事，我就去过给萧在雍。”

    荣世祯哼了一声，说道：“他能让你搂着吗？”

    元枫漪握紧了荣世祯的手，笑道：“我也不想搂他，可不磕碜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