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虚凰假凤 (第2/2页)

当时狼狈惨状，不由得起了同情之心。

    韦永谧续道：“——后来我们逃难路上急急惶惶，我父王下令众韦家子弟分头逃难，隔日到山中汇合。我父王与二mama，带着我与庶妹萤君走小路，萤君不幸坠车殒命，我们不及掩埋，便将她尸身焚化路边，以免为贼军所污。

    “天可怜见，我们入山之时，恰好遇见了我嫡亲妹子珑君。她当时也与慈航庵姑子失散，于是我们一起到山中与其他子弟汇合避难。一家骨rou团圆，聊慰老父之心。”

    众韦家子弟都道：“确实如此。我等前一日与王爷分离，后一日再见之时，王爷身边跟着的女儿就是剃过度的珑君娘娘了。娘娘因回到了家人身边，不能算是出家之人，后又留起了长发。”

    元枫漪说道：“珑君与萤君长得本就相似，逃命路上剃个头发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左右是正妃已死，真郡主又无处可寻。韦王爷既不愿失了来日靠着女婿东山再起的机会，又素来偏爱二房邵氏，就使萤君顶替了郡主名号。哪怕是来日找回了真郡主，有邵氏拦在中间，恐怕真郡主也没有立足之地了，是不是？”

    韦昌祺顿足怒道：“世祯，你来说，我这老丈人对你到底是不是仁至义尽？我可连家传征西王金印都给了你啊！你就听凭这狗贼如此污蔑我？”

    荣世祯望向龙座上的高应麟，高应麟说道：“平南王，你说罢。”

    荣世祯说道：“我与琴湖郡主相识极浅，匆匆数语而已。此次在云南相会，我确实觉得她性情大变，举止不似从前，但想是她身遭家门巨变所致。至于她的容貌……我看不出有甚差别。”

    元枫漪说道：“你跟琴湖郡主本就不熟，她妹子又跟她长得肖似。前一年躲在山寨之中，想是每日以针灸、软骨等江湖手段，调整五官不像之处。这出狸猫换太子之局，只他韦王爷父子和邵夫人知情，连他韦家子弟都分辨不出，你哪里能认得出？”

    韦昌祺冷笑道：“这都是你的胡猜乱想，谁会信你？”

    元枫漪说道：“我有证人。”

    高应麟点点头，马太监说道：“传！”

    元枫漪手下精兵卸去了兵刃，领着几个尼姑和一个番僧进了大殿，一溜儿跪在阶下。

    众尼姑俱言曾往慈航庵探视，但慈航庵姑子言语晦涩，绝口不谈郡主远嫁云南之事。想是慈航庵受征西王府香火已久，庵中姑子虽察觉其中有弊，但不愿破坏韦府布局，又不愿撒谎破戒，只能默然以对。

    那番僧则言道某年某月，他在西北戈壁曾见过琴湖郡主及其师父们。

    高应麟下令将琴湖郡主受封时的宫装画像与他观看。当年荣韦联姻之时，韦府曾将郡主画像寄于荣府收藏。荣世祯当即派人取来，又与自家女眷画像混在一处，并排与那番僧观看。

    那番僧当众指认出了琴湖郡主的画像，说道：“我当日所见就是这个小姑娘。不错，就是她，脸色黄黄的，神情懒懒的，只是人比画像上更消瘦了。”

    韦昌祺嗤道：“姓元的，你既费心跟这群男女和尚串通一气污蔑我，自然早就跟他们说过了我女儿的模样，却跑到大殿上假惺惺做戏，谁会上你的当？”

    高应麟命众僧侣退出大殿，沉吟道：“靖武王，你只有人证么？”

    元枫漪点点头，韦昌祺冷笑道：“皇上圣明！”隔着人墙指着元枫漪叱道：“听了半天，你们是一点儿真凭实据也拿不出来，全靠一张嘴来污人清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元枫漪说道：“你们不是也只有人证吗？你说郡主是真的，你有什么证据？”

    韦昌祺说道：“你这不是耍无赖吗？就算把我女儿的脸都不要了，把平南王府和征西王府的颜面也都不顾了，将堂堂平南王妃拉到大殿上给诸位大人观看，却又怎么证明？你们心里以为她是假的，她就是假的；你们心里以为她是真的，她就是真的。”

    荣世祯走到元枫漪身边，低声道：“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元枫漪低声道：“我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难道烧一炷香请城隍爷来对名簿、验真身？”

    荣元坚压低声音道：“世祯，韦家那丫头不是你良配，幸亏没有圆房，不如趁机退了婚事。”

    荣世祯心里虽愿退婚，却沉吟道：“可是没有证据，若是我们立即退婚，天下人只道我们偏信火狮子。”

    元枫漪说道：“怎么十足真金的大实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们就不肯信了？”

    荣世祯说道：“不是我信不信你，是要选边站队了。”

    元枫漪说道：“为什么朝廷上什么事儿，都能跟党争内斗拉扯上关系？早知如此，我就另外安排别人来揭发了。”

    荣世祯忍怒道：“少来。你专挑皇上登基第一天揭发此事，不就是要亲自打压韦家吗？”

    元枫漪哈哈一笑，不再否认，说道：“我也是帮你识人啊，省得你当冤大头，下半辈子专上你老岳丈一家的当，还是我的不对了？”

    殿中文武百官亦是低声议论纷纷，韦永谧高声道：“昔日赵高指鹿为马，当朝试探群臣所向，或有实言为鹿者，赵高阴中加以整治。今日火狮子污蔑郡主为假冒，也是要学赵高指鹿为马，试探我大恒朝百官是否畏惧他火狮子！谁信火狮子的鬼话，谁就是屈从火狮子了！”

    荣世祯大怒，几个大步冲上前去，隔着人墙，举起笏板就狠狠打了一下韦永谧的面颊。

    韦永谧面颊当即红肿流血，头晕目眩立足不定，又惊又怒道：“你干么动手打人？你……你是决意站在火狮子这一边了？六亲不认，是非不分！”

    荣世祯怒道：“你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来替你管教管教！”

    荣元坚跟着喝道：“秦二世而亡，你怎能以秦二世的典故来比当今皇上？”

    韦昌祺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韦家子弟齐刷刷跟着他跪了满地。韦永谧恶狠狠瞪了荣世祯一眼，捂着面孔跪了下来。

    韦昌祺老泪纵横，一脸决绝哀痛之色，高声道：“皇上明鉴，我韦家绝无瞒天过海、鱼目混珠之事。新帝登基，历来要大赦天下。我们自知父辈有罪，一向加意谨慎小心，只盼着天无绝人之路。何故今日火狮子苦苦相逼，难道是要逼死我们才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