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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知道了沈清的身份后，岑秋其实想了很久，要不要离开这里。

    到达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决定不和过去的任何事或人再有关联。他丢掉了曾经的所有，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习以为常的生活、烂掉的爱情，只带走了一部手机、一些存款、几件换洗衣服。

    ……还有在夜市里套中的那两个玩偶。

    现在就放在老人家给他的小桌子上。

    说不清为什么要把它们带来，明明也没什么用，还占地方。也许只是潜意识里不想把它们留在只有傅关临的屋子里？岑秋也不愿深想。

    总之，总之，在此之前，岑秋绝没有想过和谁再见。

    但他还是留下来了。

    不知道能否称之为信任。说不清什么缘由，他觉得祁邗和他以前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此前唯一善待过他的人只有傅关临，但傅关临对他的好已经过了保质期。祁邗是第二个让他觉得自己待在他身边会安全的人，就好像他不会伤害自己。

    可他们只是上过几次床而已。

    我也没有很了解他吧。岑秋问自己。

    但是他突然想起在夜市吃酸辣粉的那一次。那些烟火气好像又萦绕在他的身侧，是他此前没有见过的人间模样。在某一刻这些回忆奇妙地与他在这农家的生活重合，也许是因为二者都能让人平静下来。

    所以，眼下他就站在河对岸，迎着祁邗惊愕的注视，保持着一幅淡然模样，对这场重逢毫不意外。

    直到沈清也看见了岑秋，冲他摆摆手，唤道：“小夏！”

    祁邗这才如梦初醒，看向沈清：“这是……”

    沈清说：“就是我说的那位新住户。”

    而岑秋也向沈清点点头，带着微笑穿过花园，进了沈清的屋子。

    他身上带了些寒气，从祁邗身边经过时，让后者嗅到了些冷冽气息。

    有些像松针的味道。祁邗想。

    岑秋坐在了沈清另一侧，像是不认识祁邗，冲他友好地笑着：“你好，我叫程夏。”

    祁邗突然觉得自己前些日子也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淡然，至少现在，他就有很多问题想问岑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一直住在这里吗？你给自己起的新名字怎么这么不走心？

    还有……你知道我会来吗？

    可他也只是微笑，无比自然地看着岑秋：“你好，我叫祁邗。”

    沈清也温柔地看着祁邗，向岑秋介绍：“这是我的小儿子。”

    岑秋还是注视着傅关临，眉眼弯弯的。他也不想的，可是忍不住，看着祁邗就想笑，发自内心的那种。

    笑意好像越来越深了，是祁邗的错觉吗？他看着对方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好像下一秒就要笑出声了。你笑什么？祁邗想问，可是一有这个念头，他自己却先一步“扑哧”笑了出来。

    “怎么突然笑起来了？”沈清看看祁邗，又看看岑秋，有些不明所以。

    祁邗摆摆手，笑声却怎么也止不住。怎么笑成这样……天哪快停下来。

    他花了好一番功夫，眼角都快笑出眼泪，终于勉强止住笑声。再看岑秋，眉眼盈盈的，似乎也对他突然的大笑感到疑惑，让祁邗好想把他的无辜面貌揭穿。

    明明是你先笑，才把我逗笑的！怎么演戏演得这么好？他试图用眼神向岑秋传达这样的信息。

    岑秋却仿佛事不关己，俯身拿茶杯去了。

    “没什么，没什么，”祁邗只好对沈清说，“我只是觉得，这位客人有些眼熟。”

    沈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贾宝玉吗？”

    祁邗在这里，岑秋料想沈清不会当着他的面讲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果不其然，三人坐在一起，沈清聊起的都是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岑秋就更不会主动问。她说了些祁邗小时候的趣事，讲给岑秋听，把祁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喝完几盏茶，吃了一些点心，祁邗表示想去新朋友程夏的家里看看。

    看看也没什么，岑秋想，就带着祁邗弯过几条路，领着他到了自己住的屋前。

    张爷爷大概在屋后给蔬菜浇水，张奶奶坐在房间里看电视，岑秋带着祁邗走过去，想向张奶奶说一声，没想到祁邗居然先他一步喊道：“张奶奶！”

    张奶奶一回头，先看见钻到岑秋身前的祁邗，“哎哟”了一声：“小邗回来啦！”

    祁邗点点头：“今天早上回来的！您身体怎么样？”

    张奶奶笑呵呵的：“挺好的，挺好的。”

    她这时才看见后面被挡住了一些的岑秋，好奇道：“小夏也在啊？你们认识？”

    祁邗笑眯眯地回头看了岑秋一眼：“刚刚认识的。我能去看看他的房间吗？”

    张奶奶道：“哎哟，你还真是跟谁都熟。去吧去吧。”

    两人踏上楼梯，岑秋微微侧头，小声问：“你看起来也不像好人，怎么老人跟你这么熟？”

    祁邗向他靠过去，也小声道：“刚开始确实有点怕我，但时间长了自然发现我是个五好青年。”

    岑秋无声笑笑，领着祁邗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按下门把手把门推开：“就是一张床和一些衣服什么的，没什么好——”

    等等。突然一道闪电在岑秋脑中划过。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祁邗就从打开的门缝里走了进去：“我就随便看看——”

    好家伙，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大白和小黄。

    他眨了眨眼。

    岑秋怎么还带着这两个东西？

    “……”岑秋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东西是有点少哈。”祁邗镇定道。

    岑秋还是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在屋里转了一圈。在祁邗蹲在墙角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的时候，岑秋终于忍不住问：“你饿了吗？快到饭点了。”

    祁邗背对着他，没回头：“等等，这墙缝好像有点渗水。”

    岑秋：“……哦，应该不严重。”

    看祁邗稍微转了个方向，似乎想研究另一条墙缝，岑秋突然脱口而出：“你小时候真的经常蹲在墙角玩蚂蚁吗？”

    祁邗终于转过头：“哈？”

    岑秋看着他：“……沈阿姨说的，就刚刚。”

    祁邗道：“……我怎么没听到。”

    “因为你在走神。”岑秋好像忍无可忍，一把把祁邗拽了起来，“我饿了，下楼做饭。”

    祁邗被他扯着胳膊往外走，心想我刚刚有走神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目光又落在岑秋的长发上。我好像只是看了你几眼。

    可能有些人，单单是看着，就会让人忍不住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