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7/9页)

神俊的马，穿着同色的衣服。这个颜色太过明亮，太过耀眼，换了旁人，若是老一点，黑一点，可能反衬出迟暮之色。但是穿在这样神采飞扬的年轻人身上，就是正正好好。

    他眼睛里看见他就含了笑。一边勒马，骑着马在他身边慢慢一起走。一边对他说：

    “幸好你没到丞相家里。我听人说阿惠听说你提前回来，便生气了，特意要为难你一顿。所以便赶过来和你一起去。”

    当然，少年没说的是，这只是他听到的两个猜测之一，只是道：“你身体不舒服，应该晚一点再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到了那里，那家伙如果为难你，不要过于生气，我帮你出头！”

    高德政平时叫高澄都是叫官职的，但是生他气时就直接叫他小名。高洋发笑。对他说：“你别总说大哥的小名了，免得让人听到，抓你的把柄。”

    毕竟名义上，高德政还是高澄的下属。而且高德政这个人虽然人情通达，和谁处的都不错，但自幼就是旗帜鲜明的高洋一派，讨厌高澄都不避讳他本人。两人从小关系就不好。

    高德政看看高洋。青年的脸上是温柔而温吞的笑容，周身气质很是沉稳。高德政心中被高洋的关切所动，眼神不知不觉更柔软下来。

    他面上忍不住气鼓鼓的道：“你这么好，那匹夫真是瞎了眼！喜欢那些傻子，不喜欢你。”

    好嘛。从那家伙，又到那匹夫了。

    高洋含笑的听他说着。从幼时开始，高洋就明白，除了他，高澄对弟弟其实是很不错的，比如他三弟高浚，高澄就很喜欢他有勇力，又爽朗，所以一直给他提拔，然后是他六弟高演，不仅是同母的弟弟，而且一直恭顺，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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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高洋也会有些沮丧，毕竟同为弟弟，有些弟弟明明和高澄不是一个母亲，都很得高澄的疼爱，而他呢，因为长相难看，一直被哥哥讨厌。

    但是一看到高德政，他便会又高兴起来。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是高欢的儿子，高澄的弟弟而喜欢他。

    他当然是不可能真带高德政去高府的。他曾经替他向父亲举荐，不就是因为想让这个单纯的友人，能够单纯的以自己的才干去做官，而不是被他牵累吗？

    他知道高德政当然会说到做到，但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高洋又劝了他好一会儿，最后下雨了，高德政才在高洋的劝说下和他回家更换衣物，然后一起去见高澄。保证绝不会在高德政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他的欺负。

    这样高德政终于有些放下心来。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来高洋家里了，两个人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毕竟还有工作，他是皇帝身边的黄门侍郎，请假是不好请的……所以他是偷跑出来的。

    但这也没什么大事，毕竟他姓高嘛。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遇见杨愔。

    六目相对，他感觉身旁人的呼吸频率忽的一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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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

    那人平静的回答道。

    高洋苦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你早就该发现。”

    杨愔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两人之间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气氛在暗潮涌动。高德政仍感觉一片茫然，摸不清头脑，只是觉得莫名的生气，感觉高洋背着他做了很多事。

    他偷偷握住高洋的手，用指尖捏了捏他的手心。

    高洋一惊，然后转过脸，对他笑了一下。

    少女怂巴巴的低下头，绕过刚回来，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的杨愔。

    他们俩人平时见不到面，仗着自己是高欢的女儿，她天天明目张胆的去和jianian夫会面——其实也不远，翻个墙就到jianian夫家了。

    “夫人，请留步”杨愔清冷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少女浑身一颤，心中一瞬数念：完了完了，就不应该因为下雨提前回来，在高郎那里睡一晚好了。

    她挺直腰，转头气势汹汹的看向杨愔，才发现他浑身湿透，心里略微奇怪，毕竟虽然不太相熟，但她还是明白这个表面夫君是何等的趋利避害，下雨不躲，不带伞，也不带仆人仆人肯定会带伞的，淋了一身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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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他不会看我一身干燥，想找我麻烦吧？

    “见过杨大人。”

    听到杨大人这个称呼，杨愔仍旧不动声色。

    此时雨已经下完了。然而春雨再浓，也带不走冬天的残雪，此刻还是冷的，透过他身穿的衣衫，投入他的骨髓之中。

    他看着虚处，仿佛自言自语般淡淡道。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个大概只有您才能答出的问题。”

    “——？”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只是在说到自己之时稍稍停顿了一下，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平静。少女毫无所觉，只是随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过了很久，才有一声喟叹响起。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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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浚的声音原来是低低飘飘的，到了某一时刻却清晰起来，爽朗的笑道：“大哥，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好了！”

    “听说侯尼于来了，你把他叫过来。”

    高澄倚在床边，他伤在后背，只能这么侧躺着，抿了一口浓茶，因为时今权贵们的喜好，茶里加了nongnong一层奶，在他的唇边弄出一圈奶渍：“然后你就可以出去了，让他照顾我就可以……”

    少年的眸光猛的呆滞住了。

    不是他，而是高洋？他难道比我合适？他是想这么说的，可是看到高澄的脸色，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反驳的好机会。

    高浚一言不发的出了门，脸便沉了下去。在房间里的那满心钦慕的爽朗少年，在房间外就笼罩上令人难以忽视的凶狠暴虐之色。他眉眼生得极浓烈锋锐，就算垂眸服软，也显得很不好惹，露出这种表情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又有谁惹到他了？

    ——周围人在心里暗暗嘀咕道，明明每次见过大哥，这人心情总是很好，怎么这次反而变坏了？

    高洋此时正在和高演一起下棋。他们两个人水平完全是两个极端。臭棋篓子高洋每每下棋都是在被弟弟喂招，甚至还允许他悔棋。

    高洋知道他在故意让自己，但是却从来不点明，反而享受着故意占温柔弟弟的便宜，得寸进尺的感觉——这是他难得的闲适之时，可以抛却外在，只享受难得的游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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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拿自己的便是，不要把我的棋子也拿走。”高演看着棋盘，声音温润的道，高洋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把哪颗黑棋子拿出来，放到了棋盘上。

    高演移动了一下棋子，将其归于原位。此时他们听到外面响亮的盔甲摩擦声和脚步声，接着很快房间外就冲进来一个人来。

    来人面孔含着薄怒，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那双眼睛便盯住了高洋，不知为何，流露出一种很古怪的情绪。被打断的两人不由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高演比较温和懂礼，先开口道：“三哥何故突然前来？”

    高浚抿着唇，抱着手对高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