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_03 (第1/1页)

    游宇路说谎了，他根本不可能因为一句「没关系」简单地消除这些歉疚，他发现他自己一点也不想对这个人抱有歉意，要喜欢谁这件事似乎不能因为贪恋别人的温暖来决定，他用最初的理由拒绝江莙薇，告诉她他是同X恋，如此一来，江莙薇可能不会感到太灰心，因为那是先天的排他X，游宇路形塑自己的无奈，回避谴责。

    游宇路想起自己说过的一段话：「如果立湛的离去是必然，当初又何必给人希望？给予以後再无情剥夺，最要人命。」

    他发觉自己达成目的了，他透过江莙薇成功让自己变成立湛，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拉近和立湛之间关系，透过复制他的所有行为去靠近Ai不到的人，游宇路并未感到忻悦，伴随而来是倍增的自我嫌弃，他是个差劲透顶的人，他明知自己不会有喜欢她的一天，却出於同情做了这种事。

    游宇路充满罪恶感，悔恨又内疚，他伤了白白喜欢他八年的人，更痛苦的是他感到羞耻，为自己和立湛间的连结感到痛苦，他分明想离开那个男人，他用被甩的那瞬间警示过自己，他宣示自己将不再和他有半点瓜葛。

    这件事瘫痪很多事，他拒绝接受别人的好意，他讨厌别人说Ai他，别人Ai的人永远也不会是真实的他，因为还有百分之八十未显露的黑暗被他藏得很紧，游宇路认为只要他把自己收好，隐藏自己到别人没办法Ai到全部的他，那他就有正当理由拒绝别人。

    他唯一改不掉的坏习惯是心软，他害怕遇到下个江莙薇，害怕有人用宝贵的岁月去喜欢他这种垃圾，游宇路舍不得的并不是他人的大好青春年华，他心疼的是他自己，他怕拒绝别人会让别人难过，他不想感受罪恶感，他不想成为坏人，他埋怨别人总把决定权留给他，其实他可以不做决定，但都已经被推上处刑台了，不得不把头放进眼前的洞。

    即使游宇路的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他还是不会拒绝别人，只要那些人没有被他的臭脸吓走，游宇路都会尽其所能满足他们想要的，久而久之，游宇路便开始想尽方法把自己藏起来，他太容易感知到「需求」了，但凡一个眼神、肢T动作、停顿，游宇路都能知道他人正向他渴求些什麽，那些对游宇路而言都是种负担，他已自顾不暇，分明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照顾别人。

    後来的他开始学习鼓起勇气尝试说不，结果当推销的店家把试用品塞到他手上，他来不及反应就被逮进店内听促销方案，游宇路在店员解说到第一项产品时，便说句没有需求，店员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好的，尽管如此，或许您以後还是会产生这份需求，那让我先为您解说……」前前後後讲了十五分钟才放过他。

    後来，他又练习了一次。校园内传教的人士以三人一组朝他走进，游宇路的一只脚都已经跨上脚踏车了，又乖乖缩回来，听别人说话时，他向来不敢乱动，他克服内心障碍，说：「我有点赶时间。」

    「没关系，那请让我用一分钟替你祷告……」祷告完以後他们又解说了一次周日上午的福音邀请，游宇路收下单子，点头微笑道谢，一转过头就臭回原本那张脸。

    他讨厌如此没礼貌的人，讨厌他们把重量丢给他，但他更讨厌拒绝这些人後内心累加的罪恶感，彷佛是在说他没良心，竟忽视了向他寻求帮忙的人。

    他埋怨别人为什麽读不懂空气，这些不解和气愤却也只能被他藏进日记里，游宇路是个很麻烦的人，他不停刁钻别人，事实是无人能给出他所求的，他要自己别抱有期待，包括Ai也是，但是他又敌不过内心的渴求，在一来一往的矛盾里反覆循环。

    他分不清楚自己对别人的欣赏是否纯粹，他不想再以缺Ai的姿态去靠近向他敞开的x怀，所以，吴望的接纳让他难以忍受，要是吴望对他太好的话，他会忍不住想投奔进去。

    没有Ai的贴近是种利用，贪图太多，最终受罚的还是自己。

    星期一，吴望从医院回来後，吃完克流感後就进入休眠模式，眼睛睁开发现室内昏暗，他点开手机屏幕，才发现他从下午三点昏睡到隔天半夜三点，他走去流理台边，倒了一杯冷开水，连喝两杯才解口乾。

    睡醒也无事可做，他只好打开电视开始追剧，在床上坐累了就走到沙发继续瘫躺看剧，在沙发躺到腰酸背痛後，PGU就从坐垫滑到地上，让背和尾椎骨都能找到支撑点，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浑身疼痛是因为流感还是追剧的副作用。

    之後，吴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他从梦魇中惊醒，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遥控器，而电视里的江直树与袁湘琴还在讲话，他把电视切掉，从沙发坐起来，半梦半醒间走回床边，让紧绷的身T扑进柔软床垫里，被子没盖就趴在枕头上昏睡过去，空调停在二十六度，冷风吹整晚。

    时间来到十一点，饥肠辘辘的吴望点了第一份外卖，套上居家服，想走下楼拿午餐，走路时感觉身T轻飘飘的，连直线都走不稳，吴望搀着扶手慢慢走到一楼，领完午餐又摇摇晃晃爬回四楼。

    在家养病的第一天便养出坏习惯，生活作息完全被打乱，吃完午餐後他又犯困了，窝回床上的前半小时，他还很认真想着如果现在睡着的话，那晚上又睡不着了，吴望侧身滑手机，蓝光萤幕刺激眼睛，抵御些许困意。

    许煦晖发来讯息，说晚点要来探病，吴望问了那天他和他们分别以後，游宇路学分的事有没有新的进展，许煦晖发来一张课表。

    「这是阿宇的课表，你在家闲着也闲着，帮忙找找看其他课。」

    「好啊！」吴望长按图片，储存进手机相簿。

    「晚上六点半见喔。」

    「好！」吴望传送柴犬追尾巴绕圈圈的贴图。

    说完後，他设了下午四点的闹钟，预计先打扫房间，不然许煦晖那个洁癖狂肯定会对他碎碎念，甚至直接动手替他处理所有家务，吴望想到那个画面不自禁笑了，他闭上眼，睡去。

    闹铃大噪，吴望按掉闹钟，贪了十分钟才从床上爬起来，之後又花了十分钟让减速的脑袋跟上身T活动，着手整顿物品散乱的环境。

    把所有衣服不分深浅sE通通塞进yAn台的洗衣机，淋下洗衣JiNg和柔软JiNg後，利用洗衣服的时间同时收拾桌面，把外卖垃圾一手扫进垃圾桶，走去流理台边拧条Sh抹布，来回擦拭桌面，净去残留的咖啡痕和灰尘，他望向房间角落的画架，画笔cHa在洗笔Ye里，调sE盘的小木箱还是摊开的，就放在椅子上，围裙也被随手披在画架上。吴望放下抹布，走去收拾画具。

    把画笔从混浊的YeT里取出，先放在报纸上避免未溶解的颜料水沾到木地板，把盖子锁上扣後，拿着水晶肥皂和笔重新回到水槽慢慢清洗，轻轻地用笔尖来回刷肥皂，沾取皂Ye後才用指腹慢慢推刷毛，皂Ye染上颜料，他的指甲缝留有紫sE颜料，吴望打开水龙头，冲洗乾净後又拿另一支笔，重复动作。

    洗笔的时候，他一直想到游宇路在医院泫然yu泣为了学分忧愁的模样，即便在许煦晖提出选修综合媒材课後，他还是含泪yu洒，吴望总无法对他放下心，想着他时，都能看见他伴随很多伤心因此黯淡的眼眸，就连正常说话的时候，吴望感觉他发出的声音都像乾啼。

    吴望希望游宇路能活得平静和快乐一些，但他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从根本层面解决游宇路的困扰，吴望只能尽他的善良去关心他、担心他、想要接住他，这是吴望一贯的作风，这是在高一那年，有个nV孩子教会他的，吴望彷佛还能听见她在以Ai的语调轻唤他的原名。

    「吴日昭，你要当个善良的人，不能讲出伤害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