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染坊 (第1/1页)

    待她回来，已过了三个时辰，霖川挟带泥土的水流冲刷到下游，恢复了平时的澄澈晶透，淙淙水声不绝於耳。

    林大哥察觉她回来，立刻问她是否有买到喜欢的布料，洛桑点点头，然後将包裹中的米sE棉布秀给他看。

    「甚麽颜sE？」林大哥仍未睁眼。

    「是米sE。」

    「上面有纹路吗？」

    「没有，是单sE的。」

    「这麽朴素？」林大哥眉宇间透露出不解。

    「是啊。」洛桑的神情有些扭捏，「我舍不得将钱全部花在布上，所以就买了一点点心。」

    「这样啊，那你喜欢甚麽样的花sE？」

    「问这麽多g嘛？素sE的我也很喜欢呀。」

    「那如果上面有彩云、红花、蝴蝶，你会更喜欢吗？」

    洛桑思索半晌，随即摇头，「我从不奢望那些的。」

    「趁现在尚未天黑，你把布料拿到霖川洗了吧。」

    洛桑照着林大哥说的做了，捧着新布料到霖川边，把它浸泡在水中。从来，她都是捡别人的破布、破衣服来穿，她洗过无数高贵衣物，为自己洗一块全新的布料却是她生平第一次，不禁感到悲喜交杂。胭脂一般的晚霞映照在霖川水面上，闪烁着金sE的光点，波光粼粼间，神奇的事情却发生了，洛桑发现，透着一层水面，她手里的布料开始产生变化，她彷佛看间水底有好几只蝴蝶拍动着翅膀，然後水底冒出了花bA0，绽放出YAn丽的红sE，不久後，映照水面的云彩也朝着她的布料凝聚，当她将布料拿出水面时，上面已经印上了一丛丛彩云、红花以及蝴蝶的纹样。

    洛桑喜颜逐开，捧着布料兴高采烈地回家，口中喊着：「林大哥、林大哥，原来你会变

    戏法！」将纹样秀给他看，显得雀跃无b。床榻上的林大哥虽未睁眼目睹成品，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微微扬起唇，用敦厚柔和的声音祝贺：「新年快乐。」既不解释、也不否认。

    洛桑用新布料给自己缝制了一件衣裳，日也穿、夜也穿，就这样欢欢喜喜度过了新年的尾吧。後来，林大哥又令她至市集。他明明从未下榻，掌心却又像泉水一般，冒出了新的五铢钱。

    洛桑用那些钱买了好几款布料回来，洛桑连日将布料浸泡到霖川之中，绞尽脑汁在心中构想了各种异想天开的图纹，霖川有若幻想之甘霖，洛桑的各种奇思妙想尽数接纳了去。

    林大哥又言道：「大至巴蜀山陵、楚河汉界，小至昆虫鸟兽、草藤花木，都只是一念之间而已。」林大哥授予她设计的诀窍，要她留心纹样的搭配，需符合当今流行。起先，她的成品总是夹带太多图样，杂乱无章，逐渐的她已能浸制出sE彩和谐、别出心裁的纹样。林大哥说，洛桑可以随时至霖川浸制布纹，但是每逢浸制的时候，就要顺手将川边的垃圾、枯枝捡拾起来。洛桑答应了。

    不到十日，她已完成第一组满意的布料。便拿到霖川乡中的市集摆地摊贩卖。恰巧白家的白抒媛小姐带着丫环经过，两人看见满地的染布，有极美YAn，也有极淡雅的。白抒媛出自名门，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了布料的不俗。

    「洗衣娘，别来无恙呀？没想到你不洗衣，却来这儿摆地摊卖起布料来了。」白抒媛虽说不上极美，但样貌算得上姣好，她随手拿了一件牡丹布料往高挑的身子上一b，牡丹富贵的纹样立刻衬托出她的富丽典雅的气质。

    「这一件些我要了。」她满意地说道，便塞给丫环，转身就要离去，似乎没有要付钱的意思，洛桑与丫鬟对了对眼。好心的丫环提醒：「小姐，您还没付钱呢。」此话一出，白抒媛立刻噘起了丰腴的双唇，酸涩地说：「洗衣娘偷我家东西，我都还没讨呢，这件送我，我就不计较过去的事。」说着便催促着丫环离开。此刻，道路尽头的马蹄声娓娓而来，那黑骏马一声长嘶，车轮在洛桑的地摊前嘎然止住，白抒媛嫌马脏，转让在一旁。马车的顶棚帘子像是纺纱，一缕幽幽绿竹随着帘幕随风摆动，尾端一排流苏上镶嵌着绿宝石。棚内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掀起帘子，Y影中掠出一对晶莹的双眼，那双眼的主人问道：「这儿的布怎麽卖呀。」其声如银铃，连洛桑都不禁有些痴了，她连忙答覆了价钱，那nV子二话不说，言道：「这儿的布料，我全要了。」

    白抒媛见此大户一来就是搜刮全部的商品，自然心中不服气，她又想，论霖川乡一带最有钱之人，就属他白家，家族的气魄，总不能被这来路不明的人b了下去。於是她对马车言道：「不好意思，您慢了一步，这些布，刚刚我白家就已全要了。」

    白抒媛向丫环使了个眼sE，丫环立刻从怀中掏出五串五株钱，交给洛桑。「麻烦您帮我们包起来吧。」

    洛桑捧着钱，望了马车，又望了白抒媛，显得左右为难。马车里的小姐却不多言，白皙纤细的手指从帐幕中指向洛桑。「那姑娘身上这件，可否卖我？」洛桑身上那件正是那时林大哥让她浸制而成的有蝴蝶花纹的衣裳，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她自忖，生活至今，人生被剥夺的东西总多於她所获得的东西，这是她获得过最bAng的礼物，可是，也因为她本来就一无所有，现今竟然有人不嫌她穿过也愿意收购她的东西，或许卖给这位姑娘也无妨，便将身上的衣服褪下来，交给马车里的姑娘。那姑娘m0了m0衣服上的纹路，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锦袖里cH0U出一只梳子交给洛桑。「谢谢姑娘将此衣让与给我，以此玳瑁梳作为交换，愿姑娘笑纳。」待洛桑接过梳子後，马车内的姑娘唤了车夫，车夫挥动缰绳，那匹健马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洛桑开市第一天，她的布料就全数卖光。她把赚得的钱再到布店买了许多布，又到药房里抓了几帖补药，回去熬了给林大哥。

    「你有多的钱，怎麽不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竟给我买药吃呢？」林大哥语带责备。「我的这些钱，也是林大哥最帮我赚得的，林大哥身T不好，须好好调养才行。快喝了吧。」洛桑将熬好的灵芝汤药林大哥，催促他服用，她看林大哥的气sE好了许多，已经可以起身进食，但是仍然沉着眼，他将那碗汤药服下，那药入口苦涩，他不禁皱起眉头。洛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里面放了两块桑葚糕。「这里有甜点，吃了它就不会那麽苦了。」洛桑把一块桑葚糕放到嘴里，甜而不腻的酸甜滋味回绕舌间，这样的美味她生平还是第一次嚐到。她迫不及待要让林大哥也嚐嚐这世间的美味，她用小勺一匙一匙地舀，一口一口喂他吃下。

    林大哥露出了笑容。

    「我只道桑葚酸涩，没想到这点心却这般好吃。」

    「原来林大哥也是第一次吃到，我也是这麽认为的。」

    林大哥见她心思细腻，对自己可谓照料备至，紧闭的眼皮下，不禁暗暗流下了泪来。

    白家拿了洛桑的布订制成衣裳，出席当地举办的宴会，博得了其他宾客的赞赏，白抒媛非常得意，後来总是指名要向洛桑买布。从此，洛桑的布料销路极好，洛桑也因此开始有了固定的收入。然而，也因为总是供不应求，她必须花费更多心思思索想要染制的纹路。一日夜里，万籁俱寂。天sE如水洗般洁净，苍穹上的满天星斗汇成一条银河，星辰的光点映照在霖川之中，闪烁着灿烂无b光芒。洛桑突发奇想，拿着上等丝绸至霖川河边，将丝绸布料浸泡在霖川水中，天上的繁星化为洛桑脑海中的一景，水中繁星随着她的思绪流向了她手中的布料，逐渐凝聚，就这样，洛桑截下了星空，手中这块布，便命名为：「天幕」。

    名为「天幕」的染布立刻在霖川乡传遍了，在霖川乡里，几乎家家有一件天幕，甚至连其他地区的商人，都争相来向洛桑求布。洛桑从那时起，立了一块招牌「洛桑染坊」正式展开布料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