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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奔波，逐渐发起了低热。

    小严早早地等在接待厅，见人出来就匆忙迎上去接过行李，又把新的手机交给宋庭声，他这才看见了那条朋友圈。

    宋庭声没有立即上车，似乎心有所感，在机场外的夜风里又给林琅打了个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小严欲言又止。

    宋庭声收起手机，瞥了他一眼，就这样站着等他说话。

    “林少爷前天去了上海，还没回来。”小严说完，又偷偷观察了一下宋庭声的表情。

    他平静地点头，便让小严去买止痛药。

    小严在机场里跑了一圈，终于找到家同仁堂，顺手又买了许多伴手礼，在大袋小袋回去的路上，他听见从候机厅内传出一阵不清晰的广播声。

    “前往上海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中国航空8686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

    等他再回到原处，宋庭声已经不见了身影。

    六月底的上海很热，林琅基本不在白天出门，就躺在酒店里发呆，只吃酒店里的自助餐，拔了卡的手机终于没有信息进来，他就玩一天的单机小游戏。

    二十九号下午，闷热的天气终于下了雨。

    到达天马山公墓后，已经演变成了暴雨，工作人员似乎没想到这么大的雨还有人单独前来，递了把伞，用上海话问他要不要带领。

    他太久没回来，咋一听见熟悉的吴言侬语还有些愣，发现墓园的格局有些变化，但林琅还是摇摇头，买了点纸钱就独自进园。

    林琅照着记忆里走，墓园非常大，远远看像一排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他并不觉得害怕。

    走了五六分钟，林琅终于在数不清的墓碑中找到了自己的mama。

    没有他想象中灰扑扑的样子，旁边也没有杂草，墓碑干干净净地立在那里，似乎有人先他一步，碑前放了一束百合花，被雨点打得有些蔫巴。

    林琅猜得出来是谁放的，他把花踢开，然后开始烧纸钱。

    四周非常潮湿，纸钱烧了一会儿就灭了。

    他把伞撑低挡住雨，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倒被黑烟熏得难受，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林琅蹲在墓前，黑伞盖住了整个身体，他垂着头一边哭一边喊mama，即使变成了二十七岁的大人，派头再昂贵，也像只终年流浪的小狗，在暴雨下无处遁形。

    他哭得累了，雨陪在身边，就这样短暂地睡了一觉。

    十六岁尚稚嫩的林琅推开门，房间内的消毒水味更重，他听见了些轻微的笑声，然后抬头，穿着校服的李雅美站在病床尾，夸张地排练着校园话剧里的动作。

    漂亮的mama半躺在床上，神情温柔地指导她的一举一动。

    “老妈，侬身体伐瑟伊就歇息的嘛，弗要跟伊搞了呀。”他说。

    mama微笑着点点头。

    “伊事体是多。”他又说。

    “侬伐好港宁加的呀。”mama拍了拍他的脑袋。

    李雅美一句没听懂，但知道肯定是在说她，瘪嘴道：“就欺负我听不懂你说话是吧？”

    “说你事最多了。”

    林琅朝她做了下鬼脸，气得李雅美叉着腰就要过来捉他，林琅满屋子乱跑，阳光下的影子闪烁不定，他一脚踏出了走廊。

    在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上，他身后的门猛然关上，声音隔绝，林琅走向有光的那一头。

    但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门又开了。

    他回头，重复推门的动作，李雅美已经不在房间，只有自己的mama静静地平躺在那里，容貌有些憔悴，听见声音才慢慢睁开眼，对他笑了一下。

    “琅琅呐……”

    听起来又像是囡囡。

    他一下子惊醒，暴雨已经停了。

    林琅看着眼前的黑白照片，脸上的泪痕未干，又覆上了新的眼泪。

    他抹着眼泪站起来，双腿因为久蹲而失去了知觉，一动作就控制不住身体，伞掉在地上，就要整个人栽下去。

    林琅怕摔到肚子，只来得及捂住小腹，却落入一个guntang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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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见一声非常无奈的叹息，然后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吓得林琅伸手就抓住了宋庭声的衣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

    林琅把头往他颈间一埋，双手改为环住他的脖颈。

    他抽泣着说了句：“脚好痛。”

    宋庭声回：“活该。”

    “侬错气来……”林琅恨恨地咬了他一口。

    宋庭声听懂了，笑两声没再说话，就这样抱着他离开。

    途中林琅才想起来要问，于是又生气道：“回来这么早干什么啦？这么开心再玩几天呗。”

    宋庭声看了他一眼，说：“不开心。”

    林琅不信，阴阳怪气地嘟囔说：“不开心还在时间的尽头，真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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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庭声笑道：“宝贝，不是我发的。”

    “那你把手机给他干嘛啊？”

    闻言林琅更不高兴了，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聊天记录都可能被辛词看到，就觉得有些丢脸，到公墓门口又挣扎着下来，生怕给工作人员看见。

    林琅快步走在前面。

    宋庭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这地方荒无人烟，也没有出租车司机愿意在这候客，林琅走出墓园后，又站在原地等他。

    他忽然看见不远处停着辆劳斯莱斯，正是他从前常坐的那辆车，连牌照也没变，京A00001，林琅非常自觉地走到副驾驶位旁边，等着他解锁然后开门上车。

    宋庭声在佘山附近就有别墅，以前林琅单方面跟他吵架的时候就会跑回上海住，但他mama的房子又早就卖掉了，宋庭声很少会离开北京，又担心他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就在上海买了套房，好歹能让林琅在自己的地盘里撒泼。

    搞得林琅时不时就想跟他吵架。

    后来杨之妤把他所有财产都封冻之后，林琅最想念的就是这栋别墅。

    几年过去，林琅也没想到他还会留着，甚至门口的识别系统还保存着自己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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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琅四处走了一遍，很多他们曾经的东西，都被搬到了这里，最后他站在熟悉的大厅中央，没有灰尘，外面的花坪灌木修剪得很圆润，他盯着宋庭声，张开手。

    宋庭声走过来，林琅终于抱住他，男人的体温非常高，这一个充满热度的拥抱持续了很久。

    “明天回去吧？”他问。

    林琅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汪汪的，回答说：“可是有好多人骂我是小三，我才不想回去呢。”

    在路上他跟小严大致了解过情况，本来就是个小花边新闻，让人压了热度后，就翻不起什么水花。

    他皱了眉，又将林琅抱紧了些，如数珍宝般郑重道：“不要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宋庭声留在这里过了一夜，他是个很注重归属感的人，在挪威的十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终于回到国内，却身处上海发着高烧，加上情绪波动，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林琅跟他断断续续地聊了好久，最后攥住宋庭声戴着银戒的无名指，静静地躺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他摸了摸林琅的头发和耳朵，摸到了自己的执念，在这一刻，终于又切实地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