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2/2页)

井、佐藤和另外两人结伴从学校走出来，一边交谈，一边离开。奇怪的是，他们身边并不像往常那样簇拥着恭维他们的新生，谈话时的神色也略显不耐。

    鬼使神差地，春也偷偷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鲤鱼俱乐部的几名前辈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春也。他们一路走到羽泽町南部的住宅区，突然停下脚步，开始争吵。春也只能听见诸如“那个家伙身上太臭”、“今天多收三千円”以及“他们比较喜欢太一，所以没办法”这样的话。

    然而，他们的讨论似乎没有结果。金井看了一眼手表，率先走向一间破旧的老屋，而其他人只能无奈地跟上。院子门口站着一只面相凶恶的看门犬，但是却没有对金井等人吠叫，而是让开一条道，看来他们是此处的常客了。

    “我在这里等你们。”

    佐藤朝金井懒洋洋地挥手，而站在门槛处的金井则朝他比了个中指。

    之后，包括金井在内的三位前辈走进了老屋，而佐藤则打着哈欠在门口坐下。春也连忙侧过身，躲在围墙后。他依稀看见老屋二楼亮起了灯，一片巨大的阴影投射在脏兮兮的百叶窗上。

    春也的脖颈渗出冷汗。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上方的景象，直到一声惨叫穿透他的耳膜。他顿时感到心惊，扒着围墙边缘的手也松开了。

    “仓桥同学，那个位置什么都看不到哦。”

    春也明白没有继续躲藏的必要，于是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出来。

    “今天轮到我站岗，任务很清闲。如果好奇的话可以跟我来。”

    佐藤利索地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裤子上的灰尘，便爬上老屋院子后的小山坡。春也别无选择，只能跟上佐藤的步伐。两人很快便来到小山坡的顶部。透过稀疏的树枝，老屋的景象在俯视之下一览无余。

    春也屏住了呼吸。

    那是比旧校舍教室内更为混乱的性爱场景。两名尚且处在发育期间的青少年被面目狰狞的老人团团围住，用麻绳吊在天花板，双脚离地，下体被塞入巨大的铁制品，而距离窗户最近的金井则被按在地上，舔舐着一个矮个子结合人的肛门。

    “最快下个月，新生也要踏上战场了。”

    佐藤用平常的语气说道。

    “……大家都知道吗？”

    “不如说仓桥同学你对俱乐部一无所知才奇怪吧？”佐藤无所谓地耸耸肩，“总之，由于工厂被废弃，羽泽町乱成一团，用廉价工钱聘来的未结合男人都疯了，出过不少无差别伤人事件。”

    说着，佐藤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所以啊，年纪轻轻、社会地位低下，又充满青春活力的未结合少年就是最好的发泄选择，反正等大家结合以后都会忘掉这些事情。”佐藤继续说道，“鲤鱼俱乐部支撑着羽泽町的生存，也支撑着羽高的生存，所以自治会和学校都对俱乐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生们甚至认为这是给羽泽町作出奉献的伟大事业，这都多亏了历届部长的嘴皮子。”

    “……”

    “欲望——！青春——！放纵——！奉献——！”

    佐藤扬起手臂，拖长尾音喊出俱乐部的口号。语毕，他哈哈大笑。

    然而，听见这些内容的春也却罕见地平静了下来，大脑高速地运转着。

    “……所以，他们会给前辈支付一定的金钱？”

    佐藤点了点头。

    “俱乐部只会在旧校舍群交，没有其他活动支出。但是羽泽町的人都是穷光蛋，兜里掏不出多少钱。卖yin得来的零用钱大家会平分。”

    春也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老屋。此时，一名少年的肛门已经被拓宽到三个拳头大小，乱糟糟的浑浊液体喷溅在玻璃上，几个老头子却一边喝酒，一边高声欢笑，而最为显眼、染着红发的金井则瘫倒在窗沿。他的脖子被一只干枯发皱的手掐住，半个身子都吊在外面，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像拔掉了电池的玩偶。

    “太一似乎对你另眼相看呢。”佐藤突然更换了话题。

    春也愣了愣。

    “前一年被指名次数最多的家伙会当选俱乐部的部长，如果仓桥同学努力工作的话，说不定就是第二年的部长了，毕竟你长相跟女孩接近，很合他们的口味。”佐藤注视着金井，“但是太一却没有逼迫你立刻出来接客，真是稀奇……明明他也不是什么仁慈的货色。”

    闻言，春也罕见地沉默了。

    “拜。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佐藤又恢复了睡不醒的模样，跳下山坡，回到院子门口，没精打采地逗弄着看门犬。

    辞别佐藤以后，春也离开了羽泽町南部的居民区。

    此时，他的脑海中一片乱麻：佐藤满不在乎的话语、半个身子吊在窗外的金井、如同怪兽般伏在少年身上的老人、张着血盆大口的“mama”、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事情的白痴夏也，以及给他提出一条“希望之路”的班主任高桥。

    春也眼中十年如一日的羽泽町，似乎正在产生诡异的变化，将他封闭的生活扯开一道裂口。

    不知不觉，他已经行走到橡胶工厂的旧址，略微茫然地抬起头。

    伫立在荒原之中的废墟被淡淡的月光笼罩，身后的员工宿舍则一片死寂，几乎没有透光的门窗。春也站在员工宿舍已然荒废的看守亭前，手掌抹过满是灰尘的玻璃。透过反光玻璃，春也看见了自己憔悴而虚弱的面孔。

    十几年来，春也无数次以为自己即将命丧黄泉，但却总是能在百合介的虐待下存活到第二天早晨，他一度认为这是神明对自己的惩罚。

    但是，自己这样的人就没有任何生存意义可言吗？春也第一次怀疑起了这件事。

    随着他转身前进，宛若劣质积木的工厂也越来越近，直到春也能够看清楚暴露在外的钢筋，以及被烧得发黑的墙壁。曾经支撑着羽泽町生存的橡胶工厂因为一场灾难而彻底损毁，一切变故都发生在一夜之间。

    橡胶厂的楼层高度比其他常见建筑要低矮两米，因为当时招入工厂的员工都是未结合男性。集团公司打着“促进两性权利平等”的旗号，招来一批缺少结合对象的大龄男性员工，最后却以爆炸的安全事故收尾，导致羽泽町内滞留的转入人口无处可去，衰败的城镇也成了众人的牢笼。

    如今的羽泽町，已经是具冰冷而干枯的尸体。

    想到这里，春也突然猛地站定。

    他回过头，望着山坡下端的羽泽高等中学男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