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2页)

应该能成为受欢迎的男性，找到属于自己的女性伴侣吧？——想到这里，春也便倍感讽刺。

    “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春也只抛下了一句话，而夏也却如获至宝，连忙跟上哥哥的步伐。

    自治会的活动中心位于羽泽町中央，而仓桥家却位于最偏僻的东边。由于已经废弃的橡胶工厂，町东部等同于被抛弃的存在，不仅常常断水断电，也遭到所有人的排斥。两人回家的路上必须途经一片恶臭的垃圾场，但是春也并不讨厌垃圾场：这大概是少有的，能够逃过“mama”眼线的地方。

    跨过铁丝网，两人穿梭在散发异味的垃圾堆之间。闻到久违几年的臭味，夏也不由得捏住了鼻子。

    “到了。”

    春也在隐蔽的小屋前站定。他挪开挡住入口的扫帚、广告牌与塑料桶，推开那扇生锈的铁门。

    与混乱肮脏的垃圾场不同，小屋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不仅桌面和地板经过仔细的清理，废弃的橱柜里也分类摆放了不少杂物，诸如书籍、录像带、铁片、塑料玩具。

    原来哥哥还会过来清扫灰尘。夏也感到些许窃喜，思绪慢慢地飘远了。

    春也站在贴了几层胶带的窗户前，望着夏也。

    “我啊，早就想说了……我真的很讨厌你。”

    闻言，夏也猛地抬起头。

    “什、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春也笑得很是难看，“偏偏是我失去了‘结合’的能力，变成畸形的怪物，而你这样的家伙却拥有健全的身躯，能够进行结合……”

    夏也愕然地愣在原地。

    泪水从春也的眼角滑下，他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混杂着真切的仇恨、嫉妒与绝望。

    “我恨你。”

    “哥哥？”

    夏也试图去握春也的手，却被春也猛地甩开。他示好的行为似乎让春也的怒火燃烧得更为旺盛，他用力地推了夏也一把，将他逼到房间的角落。

    “对不起……”

    夏也跌坐在杂物堆上，脖子被春也细瘦的胳膊禁锢。春也因营养不良而干瘦的拇指狠狠掐进弟弟的皮肤，凹陷下去。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由于呼吸困难，夏也口中吐出的词语断断续续的，随着缺氧，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但纵使如此，他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只是任由着春也加大手上的力度。

    “哥哥、原谅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听见夏也的话，春也的动作突然一滞。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会做的，只要、只要哥……哥哥不讨厌我……”

    “真的吗？”

    “真的。”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夏也连忙艰难地点头。

    “永远不与其他人结合。”

    由于背光，夏也看不见春也脸上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春也仿佛念了一句携带剧毒的咒语。

    “我答应哥哥。”

    “发誓。”

    “我发誓，永远不与其他人结合。”

    “再说一遍。”

    “我发誓，我永远、永远、永远不与其他人结合。”

    “……”

    闻言，春也似乎心满意足。他从夏也的身上站起来，捡起书包，离开了小屋。夏也不断地咳嗽，跟着哥哥一前一后地走出垃圾场。幸好公益生理课的举办时间比预计要短，“mama”并不会怀疑两人的行踪。

    “听好了，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那个家伙’知道。”

    春也在狭窄的门前站定，这样嘱咐夏也。夏也忙不迭地点头。

    “……不，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以说。”春也蹙起淡淡的眉毛，“不能让除我们以外的第三个人得知，听到了吗？”

    “我知道了。这是我和哥哥的秘密。”

    春也满意地点点头，又伸出手，将夏也松垮的围巾掖好，挡住了手指掐出来的淤青。由于哥哥很少会亲昵地对待自己，夏也的心脏因整理围巾的动作停跳了半拍，他连忙别开脸去。

    春也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和以往一样，玄关处一片漆黑，客厅里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腐朽之气，那是油脂与汗液的混合味。

    “‘mama’，我们回家了。”

    春也的嗓音十分响亮。

    很快，拐角处就出现了一个肥胖的结合人。结合人大约有四米高，皮肤泛黑，毛孔粗大，衣物则沾有污秽，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她”慢慢挪动到兄弟二人面前，四颗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最终停在了春也的脸上。

    春也的笑容宛如阳光一般和煦，与“mama”对视。

    结合人把目光从春也身上挪开，望向夏也。

    “夏也，课堂有意思吗？”面对夏也，“mama”的声音十分温柔。

    夏也连忙回答道：“很有趣。”

    “mama”咧开巨大的嘴巴，露出两排黄色的牙齿。“她”展开两条位于前方的胳膊，替夏也解掉围巾，慢吞吞地挂在衣帽架上，又走过来，仔细打量着两人。看见“mama”的举动，春也的背上渗出冷汗，手指不断颤抖。

    突然，“mama”猛地扭过头，抬起左侧第二只胳膊，在春也的脸上重重一击。“她”的力气很大，春也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但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让你看好弟弟，没有听到吗！围巾都破了也没有缝补！”

    “mama”的嗓音十分尖锐。

    “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照顾好夏也，就连这种简单的任务也无法完成，你啊，还真是个毫无存在意义的废物！”

    太好了，大概是因为光线昏暗，“她”并没有发现夏也脖子上的勒痕——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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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mama！”

    庞大的结合人冷哼一声，粗壮的手臂从两人中间穿过，搂住夏也的肩膀，温柔地抚摸，又转头盯着春也。

    “今天就惩罚你不吃晚饭。听到了吗？”

    “听到了！”

    “当然，洗碗还是免不了的。”

    “听到了！”

    “啊，还有，记得把禁闭室清扫一下。你上周留在里面的排泄物又开始发臭了。”

    “听到了！”

    春也不断地弯腰，就像一个只会鞠躬应和的机器人，直到“mama”和夏也离开，他才缓缓直起身，脱掉脚上那双又脏又旧的运动鞋，把它摆在夏也的新鞋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