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直面 (第1/1页)

    雨中的C场带着被反复践踏的泥腥味，像一块未g的水墨，颜sE一直漫到教学楼台阶。

    风扇在头顶吱呀旋转，却搅不动教室里黏稠的热气。明知山趴在课桌上，额头抵着手臂，另一只手伸进桌斗，指腹来回摩挲那本折了角的笔记。

    封面平整，凉滑的触感压不下心里的鼓噪。

    ——这是钟青兰的课堂笔记。

    距离那天不小心看到秘密日记已经过去了一周···即使她已不再去找钟青兰补习，对方仍旧关心她的学习，时不时偷偷将笔记夹在作业本里，趁收发时偷偷交给她。

    除此之外，桌角还放着一瓶冰过的矿泉水，水珠正顺着瓶壁滑落。是上一节T育课后对方偷偷放下的。

    考试前桌上出现的可乐味糖果、作业本里夹带的纠错小纸条···不论如何，钟青兰对她的关心照顾一如既往，似乎并没有改变。

    明知山对此束手无策，反复考虑也实在想不出理由：“为什么她还不感到失望透顶，即使这样也不想要放弃？”

    除了回避和沉默，面对无法回应的感情，最好的解决方式是什么呢？

    她默默从臂弯里露出半只眼睛，盯着讲台上端正坐着的钟青兰。对方正安静地低头书写，分明并没有看向这边，却令她有种无处躲藏的感觉。

    推测起来，班长一定知晓自己躲她的原因···她们之间的秘密已经不复存在了。

    秘密、谎言、纠葛，那曾经是她们建立联系、逐渐亲密的起因，但如今一切都变了。那层暧昧不清的布一旦被揭开，就像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在关系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也许一切都该真相大白，也许当面直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是一想到要面对钟青兰，要亲口说出决绝话语，明知山一想到那场景就感到焦虑得要命。

    她一直这样被动地回避着，维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不也是为了躲避这份恐惧吗？

    自己的期望，不过是让一切回到过去：明知山依旧是明知山，钟青兰依旧是钟青兰···

    她不安地思索着···直到下课铃响起，李思朝晃荡到面前。

    “去吃晚饭？”

    “闷热又下雨，我不想去。”

    “好啦，那我帮你带，你想吃什么？”

    明知山纹丝不动地坐着，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目光却不自觉望向钟青兰独自走出教室的背影。

    李思朝顺着她视线望过去，费解地叹了口气：“你们俩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我们才没闹别扭···”

    ——这是事实，毕竟是她自己一直在单方面闹别扭。

    适度的装糊涂和恰到好处的疏远构成了如今这种奇怪的冷淡，她们二人称不上闹矛盾，甚至连爆发争论的机会也不存在，只是一个人回避、另一个人毫无怨言接受回避，彼此心知肚明。

    “我反正Ga0不懂你们。”

    李思朝挠了挠头，“我去食堂看看今天有什么好菜，给你带份一样的嗷？”

    “好，去吧去吧，别淋到了。”

    走廊外，Y沉的天空朝远处不断延伸，漫无边际的灰sE空旷又萧索。

    明知山撑着墙，百无聊赖往楼底望。C场空无一人，雨帘把跑道变成模糊的一圈长带，有些没带伞的同学正抱着头往楼里蹿。

    没看到李思朝的身影，她转身继续在走廊上徘徊，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拎着塑料袋的男生。

    “你还没去吃饭啊?要不要吃零食？”

    呼喊声由远及近，男生凑到近前，额头还带着亮晶晶的汗···是放学时经常和她们同路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我——”

    明知山余光恰好扫过楼梯口——钟青兰站在那里，臂弯里夹着练习册，远远望着这边的目光像一面没起波澜的湖。

    “好呀，谢谢~”

    指甲掐进掌心，她嘴边拒绝的话y生生吞了进去，笑着开口：“我等李思朝回来好久了，可以陪我去找她吗？”

    “哦哦···好，我陪你下去！”

    男生一脸受宠若惊，连手里袋子都顾不得回教室放下，立刻陪她往楼下走。

    ——这样就可以了吧。

    特意在钟青兰面前和异X一起离开，这不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吗？这不是一次难得的主动出击吗？

    即使是假装的，尽管这会让她伤心——这正是自己要的结果！

    此时无声胜有声，明知山提心吊胆盘算着，心跳开始加速，紧握的手心几乎出了热汗。

    她尽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钟青兰在楼梯口擦肩而过。

    那瞬间，对方没有扭头，睫毛像被风吹动的纸页，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快到楼底，明知山放慢脚步，脸上显出疲惫。

    “零食就不用了，你陪我在这儿等一下下就好。”

    “没事啊，你随便拿，别饿肚子就好。”

    “谢谢···”

    男生还在喋喋不休，她充耳不闻，注视着一个急匆匆跑上楼的黑发nV同学，由那相似的发型想起刚才钟青兰的样子——没有疑问，也没有失落，只是像一盏路灯，安静地亮着。

    这样就可以了吧？

    晦暗的雨幕下，心脏泛起细密的疼，像是在被雨点击打腐蚀。

    明知山x口微微起伏，默不作声忍受着，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明知山。”熟悉的声音盖过了雨声。

    “放学后，可以和我谈一谈吗？”

    她瞪大眼睛，蓦地转身，看到钟青兰气喘吁吁站在身后，镜片蒙着雾，像刚被夜sE淋Sh的鸟。

    站在一边的男生不明所以，朝明知山投去疑惑的目光，可其余两个人没空分出哪怕一份目光给他。

    “可以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钟青兰走近了。明知山盯着她微微颤抖的苍白唇瓣，听出她语气中的哀求之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么久以来，她们第一次直面彼此。

    这瞬间，她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跑，却被对方坚定而执着的目光锁住了脚步。

    明知山嘴角扯出个笑，语气僵y而生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