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章绯花城乱(3) (第1/1页)

    司徒烨当即目光一凛，一把扯住苏千岳的衣袖让他打住，转头看向老大夫时，却是陪着无害的笑脸道：「对不住，我家哥哥胆子有点小。」

    「啊……？」老大夫一惊，好不容易萌生出的信赖又惨遭动摇。

    「不过，他对邪术却是最敏锐的。我想他应该是看出些什麽，所以吓着了。」司徒烨说罢，暗暗给了张大人一个眼神。

    「喔，道长这是要施法了？」张大人故作恍然大悟貌，「据我所知，道长们施术时不喜外人g扰，我们是否需要回避一下？」

    「希望外人暂时回避，也是怕邪祟殃及无辜。」秦落霜道。此时她布巾遮面，只露出那对清冷淡漠的眼睛，令她世外高人般的脱俗气质更添几分。

    苏千岳自知祸从口出，从此乖巧闭上嘴巴，看着三人合作无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原来是这样。」老大夫抹去额上的汗珠，客气道：?就依三位道长吧。我们就守在外头，有什麽需要帮衬的地方尽管说。?说罢，便和张大人一同速速离去。

    三人拱手道别，目送他们踏出房门，司徒烨待跫音渐远，才悄声问：「那人的眼睛怎麽了？」

    苏千岳自小在屍T堆里成长，对屍毒理应最为熟悉，会有如此反应，绝非单纯为受到伤势惊吓。

    果不其然，他黯然垂眸，涩声道：「他双目的颜sE……跟霁月山庄里的人一模一样。」

    「颜sE确实少见，可能是同种毒所致。」秦落霜俯身为伤患诊脉，「苏公子，能否多说一些？」

    「好。」苏千岳艰难道：「中毒者除了双目变黑，肤sE亦会变暗，动起来如行屍走r0U，还变得力大无穷，见人便咬。」

    「依你看，那些人是否失去神智？」

    「他们……」

    像是丧失了神智，却感受得到痛苦。那天晚上，山庄里哀嚎不断，听着像是单纯的吼叫，又像有话说不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彼此咬得血r0U模糊，直至最後断魂於他剑下……

    司徒烨见苏千岳一头栽进往事，支支吾吾了半天，便默默朝他挪近了一些，握住他宽松衣袖下的一只手。

    恍惚之间，苏千岳收拢了手指。

    之前将他带离梦魇的，也是这只手……

    司徒烨的手很冷，他却奇蹟似的感受到一点温度，令他从惨痛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尽量仔细地应答：「都神智不清了，连家人也不认得。即使受伤，也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持续攻击到无法再动为止。」

    秦落霜思量半晌，停下诊脉的动作。

    「你说的情况更像是中蛊。」

    她从袖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凑近伤患，只见盒盖一开，有只毛茸茸的狼蛛便摇摇晃晃探出头来，秦落霜小心控制着狼蛛和伤患的距离，不久便引得伤患浑身cH0U搐，喉间发出痛苦低Y。

    「一般蛊虫都怕蛊王，此人果然中了蛊。只不过他的脉象与屍毒发作时极为相似，因此虽同时中了两种，却难以单从脉象分辨。」秦落霜收回蛊王，又从脚边的布袋翻出金针和药丸，「他的伤不能再拖了，我先用b较险的法子取出蛊虫。」

    数枚淬过特制毒药的金针埋进伤患溃烂的血r0U里，半个时辰过去，蛊虫受毒素x1引，纷纷缠上金针，秦落霜将它们连针带虫全数取出，并喂伤患服下两颗解毒丸，才算是大功告成。

    「金针的毒还需再用两天药才能解，我会把解毒丸留下，剩下得看他能不能撑过去。」秦落霜道：「其他人我另外开方子，蛊虫的毒会影响伤势癒合，因此先除蛊虫，再医屍毒，两种毒得分开解，方能痊癒。」

    「右护法可需要写药方？我去借纸笔。」苏千岳为众人获救而欣慰不已，恨不得自己能多帮上一些忙。

    「有劳。」

    秦落霜一回头，正好撞见司徒烨松开苏千岳的手，一人眼底含笑，另一人则藏不住羞，局促地错开目光。

    「……教主？」秦落霜愕然盯着他俩。

    敢问您二位方才是牵着手？什麽时候牵上的？

    「喔，小事。这里太吓人了，我家哥哥胆子小，牵个手安抚一下。」司徒烨转向秦落霜，悠哉地解释。

    秦落霜：「……」现在身边又没有外人，您还要演给谁看？

    「我、我先出去了……借纸笔。」苏千岳受不住秦落霜质疑的眼神，连忙溜之大吉。司徒烨看着他仓皇的背影直摇头，自己则拿出帕子，包起其中一根缠了虫的金针，悄声对秦落霜说：「我跟他去一趟，免得这家伙嘴笨，不小心让我们露馅了。」

    秦落霜不置可否，完全不敢多想方才背後发生了什麽，只愿留在原地仔细研究她刚取出的蛊虫。

    在司徒烨的巧舌如簧下，大夫们不只信了全凭掰扯的法事，还在看过他拿来的蛊虫後，彻底信服秦落霜的诊断。当两人拿回纸笔时，秦落霜正专心致志，把刚取出的蛊虫拿去喂蛊王。

    「张大哥呢？」她忙着呵护她的宝贝虫，问话时眼睛都没抬一下。

    「他有些b较急的政务要处理，先离开了。」司徒烨看着所剩无几的丝状蛊虫，无奈道：「就这麽喂掉啦？不再多查一下？」

    「留您手上那只就好，这虫我认识。」秦落霜将剩下的虫喂完，才把吃饱喝足的蛊王放回木盒，「是银线虫。」

    秦落霜接着解释，银线虫能混入饮食，亦能从伤口入T，靠食人血r0U为生，虫T本身具毒素，会使人昏迷，眼睛与皮肤的sE泽亦是毒素所致。

    倘若要完成银线蛊，除银线虫之外，还需要千回香。

    千回香单用时香气淡雅，能使人筋骨sU软、飘飘yu仙，却能唤醒银线虫。中蛊之人将随虫苏醒，当香气遇上毒素，便能使人气力倍增，但心智全失，并受银线虫影响，开始渴求活人的血r0U。若是在x1入千回香前取出银线虫，调养之後方能解毒痊癒，可一旦x1了千回香，从潜伏到发作只是一瞬间的事，从此便无可挽回。

    「千回香……」苏千岳又走了神，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cHa进手心里，「莫非那日山庄大火……是因为千回香？」

    「综合你方才所述，当年的祸事，十有是银线蛊了。」秦落霜道：「而这次，他们外伤的屍毒只是表象，能引我们前来调查。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让我们见到银线虫。」

    「这是个陷阱，为你而设的。」司徒烨对苏千岳道。他的话音很轻，带着一点听似从容的笑意，但那笑里没有一丝柔和，反倒割得人背脊发凉。

    既然线索已经送到眼前，苏千岳势必会继续往下追查，在这盘局中越陷越深。

    若说先前是遭牵连波及，现在便是将他完完整整拖下水了。

    「……我明白。」

    苏千岳阖上眼，缓缓松开拳头。再度睁眼时，迷茫已然褪去，留下如炬的目光。

    「但我愿意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