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赞誉 (第2/2页)

协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拿到青平区的经营权吗？就昨天傅丞提出来的离谱要求，星汉和清凉园都他妈的上赶着接单子，他们敢挑出一波人来送死，高矮胖瘦的，任傅丞挑选！这生意，我不做，让他们这些恶心玩意儿来做吗？”

    林淇沂听明白了，青平区如果被星汉拿下，这类强买强卖、恣意妄为的行径必不会少，因此钱西缨只能介入，但他仍不甘心：“那小欧和婷婷就这么咽下苦水了吗？”

    钱西缨看他着急的模样，递给他一个清口糖，安抚道：“别担心，只是暂缓立案而已，青平区扎嘴得很，可不是星汉想吞就能吞下的，届时该还给小欧他们的，不会少。”

    这副已有成算的样子，让林淇沂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回想自己方才发的一通火，顿时羞愧难当，嗫嚅着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再奖励你一颗。”钱西缨又笑着塞给他一颗水蜜桃味的硬糖。

    “你怎么这么多糖？”

    “杨真真送来的，说给你吃。”

    “那为什么在你那里？”

    “我截胡了。”

    这人总是一会儿正经一会儿搞怪的，林淇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剥开糖衣，品尝到浓郁的甜意后，感慨地说：

    “我不喜欢这里，斐尔城太考验人性了，它会让丑恶无限膨胀。”

    钱西缨点点头：“向善的人讨厌它，向恶的人却只沾沾自喜于自己找到了捷径，拥有了至高的力量。”

    “那你呢，你讨厌它吗？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从小就在这里生活，为什么要走？”

    林淇沂不解：“小欧也在斐尔城长大，可他就一心想要逃离。”

    钱西缨本想糊弄着回答，触及林淇沂认真询问的眼神，话到嘴边又转了弯，他看看表，起身说道：“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来到了斐尔城的入关口，海浪一阵阵涌来，托起了沙滩上的楼房。

    “这是哪里？”

    “核验进入斐尔城人员身份的地方。孙叔！”钱西缨一边和远处的男人打招呼，一边向林淇沂解释：“斐尔城的进城资格审查很严格，除了向特定的人员发放通行证以外，只给确有需求的人放行。孙叔是核验员，在这儿工作几十年了，我带你去看看。”

    林淇沂紧跟着他来到孙叔面前，礼貌问好。

    “好好好，小林是吧，西缨和我讲了，你跟我来。”孙叔已经不是做叔叔的年纪了，他应该有七八十岁，被太阳晒得眯起眼，皱起的皮肤纹路里满是岁月的足迹。

    他们进到楼房里，在核验的窗口坐下，很快窗口前便排起队来。

    “我是来斐尔城做生意的……”

    “来毕业旅行……”

    每一个想进斐尔城的人，都被询问此行目的，而那些寻常的说法，都被孙叔头也不抬地打回去了。

    林淇沂好奇，什么样的原因，才被允许进城呢？

    孙叔话很少，他也不好意思问，就在一旁耐心地看着。

    少顷，队伍排到了一个女人，她激动地凑上来，递过证件。

    “你来斐尔城做什么？”

    “我来带我丈夫看一次海。”她紧紧牵着旁边男人的手，而那男人眼神空洞，没有聚焦，“他生来就盲，从未见过大海，如今医生说他的癌症已经无可挽回，我就想，带他来看看，让他知道今年的大海是湛蓝的，还是碧绿的……”

    “我要在斐尔城把眼睛送给他，作为，离别的礼物。”女人视线投向远处一浪接一浪拍过来的海水，似乎已经幻想到爱人透过自己的眼睛，见到无垠天地的场景。

    流程走完后，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丈夫亦步亦趋，依偎在身侧。

    孙叔说，这是今天第一个通过核验的人。

    林淇沂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好像悟到了一点核验的标准。

    他一直待到入关口员工下班，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他与孙叔挥手再见的时候，钱西缨正好闲逛回来。

    他们注视着孙叔的身影愈行愈远，在夕阳下坠成一个黑点，钱西缨率先开口道：“孙叔以前是军人，驻扎在遥远的北方城市，一次执行日常任务时遇上雪崩，他的战友便葬身在寒冷的冰雪之下。年轻的孙叔许诺，他要在每一天海平面上太阳升起之时，捡起被照耀的贝壳，刻上那些逝去朋友的姓名。这样他们也可以重新看见日升日降、潮涨潮落。”

    林淇沂不自觉看向钱西缨被咸风吹拂的侧脸。

    “如此没有意义的承诺，很容易引人发笑对吧？孙叔的亲友都没有把这话当回事，于是他孤身一人来到斐尔城，他要让信奉契约不渝的忒弥斯，见证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浪花舔舐沙滩之后，露出一颗颗洁白晶莹的贝壳，那上面也许篆刻着远行者的姓名，向海洋寄去深重的哀思。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不愿离开了……”林淇沂轻声说。

    斐尔城，会为守信者、牺牲者，立起一座座不朽的丰碑，即使世人皆不认可，但没关系，你有来自神的赞誉。

    “走吧，该回去了，清凉园的夜场要开始了。”

    林淇沂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老板，我不辞职了！”

    钱西缨脚步没停，掏掏耳朵，在风里回复：“听到了！喊那么大声干嘛？”

    见林淇沂还呆在原地，他转身问：“还不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