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和】稗 (第1/2页)

    1.

    御书房内，君臣不欢而散。

    臣子中唯有一人留了下来——师殷。男人一袭紫金官袍，双眉紧皱，手中的奏折也因先前的争辩，变得皱巴巴。他瞥向皇椅上的帝王，只见她低头拨弄着算盘，发冠上的珠串垂落至两颊旁，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一时间，房内陷入沉默。

    师殷不禁回忆起方才的事：

    女帝再度打破常规，决定将稗官范围扩大，增强其职权。不出所料，内阁四大重臣，形成三派：他支持，居峻不发表意见，崔子玄和卢季庆反对。各方坚持着各自的看法，没有人愿意让步，场面陷入僵局。之后，女帝便让众人散了，说她要再考虑一下。

    前朝已有稗官一职，但其仅仅是不起眼的小官，专为帝王述说街谈巷议、风俗故事。女帝之意，则是将稗官塑造为另一个隐卫，掌控民间的消息。名义上，隐卫巡察并护卫皇宫，但世家也知道，这批人是主要看着他们的。再来个稗官，他们无异于自讨苦吃——多了双看不见的眼睛，世家暗地里动手脚，必然更为麻烦。因而，要他们答应这事，怕是登天之难。

    但是……

    师殷叹了口气，心知此事不得不为。女帝靠军功打天下，身为武将之女，她在天下才子的心中，并非上上之选。一者，前两年的政策偏向维稳，世家得以恢复元气；再者，初开科举，此次春闱出的名单，布衣出身的人只有五位，并且，其中三人很快就投靠了世家。

    ——还真是事与愿违。

    假若再无渠道把控民间的声音，遏制世家的势头，一切会变得更加麻烦。

    师殷深觉无奈，凰凌世停下动作，将算盘移到一边，道了句“裕之”。师殷敛下心神，回问：“怎么了？”她说：“别担心，我会摆平他们的。”

    2.

    前朝刚散场，卢季庆随意找了个借口，说是太久没和堂弟聚聚，便主动邀约崔子玄，崔子玄也不装客套，直接应了下来。

    卢府书房。

    待崔、卢二人落座，侍女奉上两杯茶。而后，得了主人的示意，她又乖巧地退了出去。“吱呀”一声，门扉合拢，屋内只剩下折扇扇动的风声。

    卢季庆并不急着谈正事，慢悠悠地拿起茶盖，撇去浮末，抿了口茶。“崔兄，你看这茶，浮末甚多，茶汤色泽颇淡，失了味道。”他道。

    “卢弟，你我皆知，这是陛下赐的御茶——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方法，将这碍事的浮末，一一扫干净？”崔子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并无，”卢季庆一顿，“我只知晓，干耗绝不是个好方法。”

    崔子玄不语。春闱那出，其中一半的“功劳”得归于他们两家。顶上那位明摆着要打压世家，作为领头羊，他们若是一点小动作也不做，直接将前朝的主权拱手让人，那就是脑壳坏掉，用一个字概括——“蠢”。

    主支已动，就免不了底下的人有样学样，哪怕他们吩咐过动作不要太明显，但总有人把握不好这个度，这才造成现在的尴尬局面，让那位下定决心给他们使绊子。

    不知颖儿那边能否探些口风。崔子玄垂眸，目光聚焦在茶盏上方幽幽飘起的白雾。

    见状，卢季庆也起了别种心思：不如，从李大那边打探一下，他家幼子拜了师殷为师，说不定能从那位天子近臣口中得知些消息。准确的情报往往能带来更大的利益，况且——

    若说起得势，世家这边，除了嫁儿子的崔子玄，还未曾有谁比得上李家的，他愿意冒险一试。

    3.

    “还真是一出好戏。”李和道。他看向身旁的女子，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么，陛下又是什么想法，是打算看戏呢，还是……与李某做笔生意？”

    “哎，不要着急，尝尝这坛酒。”红裳女子朗笑，将怀中的酒坛放在石桌上，桌上飘落的玉兰花被压了个正着，顿时，空中的甜香浓烈了几分，缠缠绵绵地勾在人鼻尖，不肯离去。

    李和摇头：“陛下还真是不解风情，这些个鲜花，可惜了。”凰凌世挑眉：“达成目的就行，更何况，它们也算是做了贡献——这香味，挺好闻的。”

    绿衫男子轻摇折扇，笑而不语，女子瞥了眼他，又低头摆弄酒坛：“懒得和你这穷讲究的书生讲这个，来，喝一杯。”说罢，她揭开盖子，淡淡的酒香从坛中逸出，与玉兰香混合在一起，多了几分清甜。

    微风荡漾，花枝轻颤，树下的两人则是别样的氛围。凰凌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个瓷碗，一左一右摆好，酒坛一斜，澄澈的酒液流出，一点点将碗填满。李和望着碗中的颗粒，问道：“米酒？”凰凌世无奈：“李大人，哪家米酒里的米是这个色的？”

    见李和蹙着眉，似懂非懂的样子，她又补充道：“稗草，知道吗？这是用它的果实酿的稗子酒。”李和沉思片刻，回道：“和水稻很像的那个？”

    “不错，居然听过。”女子翘起唇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闻弦歌而知雅意。

    李和心下了然：稗草，外形与水稻类似，又长于农田、难以消除，常常被耕种者视为杂草。而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