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生重启(5) (第1/1页)

    王威纶的那一番话，像是一把关键的钥匙，解开了舒子欣一直无法解开的难题。

    杨嘉恺居然真的开始念书了。

    以往在班上成绩垫底的杨嘉恺，一夕之间有了上进心，这事被同学们当成笑话调侃了几天，直到他举手发问的行为成为常态。

    老师们後来总说，班上同学都是缴学费来让他听课的，藉此鼓励大家多发问，以免丧失自己的权益。

    为了补上先前没跟上的课业，杨嘉恺下课时间总是坐在位子上写题，每一科的考卷都被他翻烂，遇上解不开的题目，就利用午休时间去办公室请教老师。

    舒子欣原先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放学後还暗中去光境网吧找人，连续扑空了几天，才明白他是认真的。

    国二下学期的期中考，杨嘉恺的成绩落在全班第三名。

    成绩出炉那天，杨嘉恺拿着成绩单来医院找王威纶，正好碰上王威纶在和母亲吵架。

    少年背靠着摇起的病床，拨掉母亲送上前的水果碗，「跟你说了葡萄要先剥皮我才吃！籽也要帮我挑掉！我都已经快Si了，你不能让我过得轻松一点吗？我这个年纪应该要健健康康的！而不是像个Si人躺在这里……」

    母亲一边安抚王威纶的情绪，一边蹲低身子捡起地上的葡萄，起身的同时，发现了门外的杨嘉恺。

    吕俞萍脸上染着疲惫，却依旧给了少年一抹微笑，「你来了啊，我让你和威纶聊聊吧。」

    听见母亲的话，王威纶用余光扫了杨嘉恺一眼，很快又把头别回去。

    吕俞萍离开病房後，杨嘉恺走到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沉闷的空气凝结着，王威纶的咳嗽声填满彼此间的空隙。

    像是刻意给他气消的时间，杨嘉恺安静了几分钟，才面无表情道：「你不要那样和你妈讲话。」

    少年固执地看着窗外，嗓音低低地说：「你懂个P？这样我Si了以後，她才会觉得终於解脱了。」

    两人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王威纶的肩膀微微颤动，他用手臂遮挡眼睛，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回荡在病房里，杨嘉恺听着，鼻子也跟着有点酸，强忍着没掉泪。

    「杨嘉恺，我还太年轻了。」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哽咽，「我还太年轻了……来不及年少轻狂，也成就不了什麽大事，除此之外，还是一个不孝子，我的人生好废，就算重来几次，都一样很废。」

    杨嘉恺拿起床头柜的那碗葡萄，低头剥了起来，「几颗葡萄而已，我替你剥，喂你吃也行，有什麽好哭的？」

    王威纶把头转了过来，「你至少洗一下吧？」

    「皮又不吃。」

    「你手也没洗啊！」

    「你有没有那麽难伺候？」

    「你不知道我的身T很脆弱？一点细菌都能害Si我。」

    杨嘉恺最後妥协，起身把葡萄拿去洗。

    他重新回来时，王威纶的心情明显好了些，已经坐在病床上打游戏。

    见他走来，王威纶张开嘴，「不是说要喂我吃？」

    杨嘉恺将剥好皮的葡萄塞进他嘴里，「我对我妈都没这麽好。」

    「那你对我妈好一点吧。」

    他的声音很小，杨嘉恺没听清楚，「什麽？」

    王威纶咀嚼着嘴里的葡萄，盯着游戏画面，「你当我妈的乾儿子如何？」

    这个提议来得太过突然，杨嘉恺一瞬间不知如何反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倘若此刻答应他，就像是接受王威纶最终会离开的事实一样。

    少年脸上的神情复杂而严肃，「以後的事以後再说。」

    王威纶不要求他立刻做决定，晃着手里的游戏机，有感而发地说：「你知道每天支撑着我醒来的动力，就是这些没有破完的关卡吗？」

    他熟练地C控游戏里的角sE，「如果把每天睁开眼的动力，投注在我想活下去的这件事上，实在太沉重了，甚至觉得遥不可及。我这辈子没做过什麽善事，我觉得老天爷不会回应我。」

    杨嘉恺被他的话影响，情绪起了波动，将一颗葡萄塞进王威纶口中，想让他闭上嘴。

    王威纶眼里有笑，含糊地说：「所以我就不做个贪心的人了，让我明天再多破一关就好，这样的愿望，应该是可以被实现吧？只要把想过的关卡都解完，那样就不觉得可惜了。」

    见杨嘉恺一直没理他，王威纶转头看他，「人家不是都说，人之将Si，其言也善吗？我现在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

    「你能不能别一直讲那个字？听得很烦。」杨嘉恺烦躁地说。

    「哪个字？Si啊？」

    杨嘉恺动作粗鲁地再塞一颗葡萄给王威纶。

    王威纶被他的举止逗笑，慢慢吞下葡萄，才继续说：「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能够减轻折磨的，好像不是药物，也不是大人们假装乐观的安慰，而是，在一切失控以後，我的灵魂可以逃进另一个没有病痛的世界，那个虚拟的世界，有我仅存的自由。」

    王威纶假装伸了个懒腰，掩饰自己想哭的情绪，「如果我的身T能好起来，我要创造很多很多那样的世界。」

    气氛登时变得凝重，王威纶故作轻松地把游戏机扔到一旁，「换你说了，你想好以後要做什麽了吗？」

    杨嘉恺暼了他床边的游戏机一眼，心中的念头忽地变得无b坚定，「想自己做游戏。」

    「你这是想抢我的梦想？」

    「不甘心的话，就把病养好。」

    「不会不甘心，你是我弟啊！你要是成功了，我脸上也有光。」王威纶转过身子，把床头柜上的游戏机全部拿了过来，「之後这些东西就全部归你了。」

    杨嘉恺最厌烦他那一副总是在预告着什麽的样子，口气很差：「给我g麽？」

    「你好好研究研究。」

    「不需要。」

    「别闹别扭，哥哥也没什麽可以给你。」

    他的话让杨嘉恺的眼眶又一次酸得剧烈。

    「你以後要设计出那种，即使人们拖着病T，也有动力爬起来破关的游戏，知道吧？」

    王威纶的笑容很温暖，「这样一来，无数个像黑夜一样的日子，就有了可以期待的理由了。」